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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白柔藏匿於夜色下怔了怔,薛海娘纖弱的脊背擋住男子投射而來的視線,雖嬌小孱弱卻異常堅毅。

心中驟然一緊,如萬千細密尖銳輕輕摩挲,難以言喻地酸楚。

下一秒她抬步狂奔,纖細的身軀縮在不太寬大的斗篷下,勉為其難地掩住了流光浮錦的星零熒光。

那男子見到薛海娘先是‘怔怔’地佇在原地,下一刻便慌忙起身披上袍子以遮其*身軀,而後抽出擱置一旁的長劍,正欲取薛海娘性命,然他方才抬步,薛海娘已是朝紅楓林深處狂奔而去。

“你好生待着,我定然不會留下活口叫她將此事宣揚出去……”男子高舉長劍闊步奔去,所追趕的正是薛海娘那一方向,而理所應當也是與梁白柔相反的方向……

薛海娘身為女子又不曾習武,即便不顧形象闊步狂奔,卻也敵不過習武出身、腳力極穩的侍衛,約莫一盞茶功夫,薛海娘側身一瞧,那侍衛已是近在咫尺。

心下驟然一沉,緊接着便是漫天襲來的無力與疲倦。

縱使她計謀多端,巧舌如簧,卻也敵不過瞬間便可取人項上人頭的利刃,長孫御女身為后妃,與侍衛私通被人瞧見,即便這侍衛不為心愛女子着想卻也得為自個兒的性命與前程着想。而他唯一的解決方法,自然也就是殺人滅口!

瀕死之際,人的思緒總是格外明晰。

方才電光火石之間,她近乎是本能地便將梁白柔拉至身後,將斗篷披在她身上呵她離去,本意雖是叫她尋來侍衛,可事實上那等境況,二人分頭跑,二人皆是得救的幾率是否大些?

然而,她卻近乎是本能地便將梁白柔推開,不願她經受一絲一毫的險境。

事實上她並未將自己視作梁白柔的婢女,自然也無需作出如此犧牲,她……多半是出於愧疚罷。

畢竟若非她步步誘導,梁白柔許是無需陷入嬪妃奪寵之爭,無需因恩寵而歡愉,因失寵而哀戚,無需日日夜夜提防,無需褪去本該屬於她的天真與歡樂。

薛海娘近乎是費盡全身氣力往灌木叢中一躍,待落地後翻身一滾任由漆黑夜色與密集灌木遮掩住她的嬌小身軀。

待確信此處應是難以被察覺時,薛海娘方才長舒一口氣,她實是貪生怕死之輩,難得上天令她重生一回,她只會愈發珍惜自個兒的性命。

劍刃於殘月冷輝下射着攝人鋒芒,映入眼瞳叫人雙瞳一陣收縮,薛海娘呼吸一滯,仰頭望去,那高大壯碩的身影背光而立,瞧不清面目五官,卻仍能察覺他嘴角那一絲殘戾的笑。

怎會?!

薛海娘心頭止不住訝異,鳳眸圓睜,欲脫口而出的言辭卻是哽在喉間。

“小妮子倒是機靈得很,曉得躲藏起來不易發覺,可你那獨有的處子體香卻恰恰暴露了你的蹤跡。恩——真是香呢,可惜呀可惜,你這美麗的眼睛瞧了不該瞧的東西。”他猙獰笑着,揚起刀刃作勢便是橫在薛海娘脖頸上取她性命。

“等等——”薛海娘輕闔美眸,深吸一口氣,強抑着心下對死亡的驚懼,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道:“閣下既能憑藉嗅覺以判定小女子藏身之地,可想而知並非愚鈍之人,難不成閣下不曾疑心為何小女子夜半孤身一人來此?”

語出,那侍衛揚起的長劍一頓,眼底泛起一絲恍然。

“既是能引我來此,想來那人亦是知曉閣下行此污穢之事,閣下如今要除了我,難道就不怕他日那人亦是會將此事泄露?又或者,閣下便甘心為他人做了嫁衣?圓了他人心愿?”薛海娘見他略顯遲疑,緊繃的弦終是得以鬆懈。

她一步又一步的試探與誘導,便是試圖蠱惑男子心神。

她自知若與侍衛強硬搏鬥豪無任何希望,如此唯有將希望寄託於早已逃之夭夭的梁白柔,如今能拖一刻便是一刻。

“你究竟是何人?”侍衛發出質疑問詢。

薛海娘清淺一笑,言語淡淡:“美人梁氏。”她隨即又道:“那幕後操縱之人着實可惡,這一箭雙鵰之法何其狡詐,不若你我聯手,揪出此人你我皆可高枕無憂。”

侍衛下意識地垂落執着長劍的右臂,神色晦暗莫名,似是正斂神沉吟。

“膽敢在後宮行此污穢之事,還不束手就擒么!”一道清喉嬌囀於這一刻蘊着難言威懾擊破長空,瞬間打破冷寂深夜。

侍衛緩過神來,雙眸已是充血圓瞪,抬起右臂便驅使着長劍向薛海娘砍去。

“嗤”

利刃劃破錦緞與肌膚的滲人聲響傳來。

殷紅溢出,鐵鏽味瀰漫楓林。

侍衛愣愣地垂首凝着胸前那一抹殷紅,殷紅處一隻纖纖玉手執着銀簪巋然不動。

原是電光火時間,薛海娘拔下髮髻銀簪正欲小跑離去時,侍衛一劍砍來,她避無所避,近乎是本能地便將銀簪送入侍衛胸口,是而那一劍僅是擦着她腰側而過,留下一道長長血痕。

薛海娘鬆手迅速退至梁白柔身側,步伐蹣跚記要跌倒,幸而梁白柔及時扶住了她削弱的雙肩。

“貴妃娘娘,快點請太醫呀。”

美眸因虛弱而輕闔當口,耳畔傳來清婉卻堅毅有力的聲線,焦急呼喚。

“我無事。”薛海娘微睜着眼,因失血而顯得蒼白的唇微微扯出一抹輕弧,“讓貴妃娘娘留下活口,還有,那長孫御女還在林子里,快去擒她,否則若這侍衛矢口否認,亦是無可對證。”

“我自是曉得,你快別說話了,宮中太醫醫術高明,你定會無事。”梁白柔顫着手用力扣着她的香肩,心頭卻如千萬根鋒芒刺入般,愧而生疼。

因身份有別之故,薛海娘始終不允梁白柔大動干戈地將太醫喚來重華殿,只是派遣侍人前去太醫院取來止血膏藥與紗布便罷。

梁白柔起初堅決不允,可在薛海娘一再堅持下,唯有與她約法,若是一夜過去傷勢仍未好轉,便再去請太醫過來。

蕭貴妃把控後宮大權,形同副後,於小小槭樹亭抓捕一個小小御女實非難事,將與長孫御女私通的侍衛擒下後,與此同時捉拿長孫御女的一眾侍衛亦是將其押至乾坤宮前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