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侍人聲聲哀求懇切傳入薛海娘耳畔,嚦嚦楚楚,叫人心生憐意,她也未曾料及,這婢子會轉而求她,僅是梨嬌堂三日暫住,便叫侍人覺察她與薛氏頗有交情?

略施口脂的緋唇揚起一抹實非善意的笑弧,薛氏這般急功近利、攻於城府之人,有如此心思純粹的侍人?亦或者,這是薛巧玲一早授意,遇到此種情景,就將她拖入泥潭?

梁白柔微蹙柳眉,人前素來溫吞嫻雅的她,難得厲聲嬌呵:“放肆!薛海娘乃區區侍人,若無貴妃娘娘指令,便是話也說不得的,又何來求情之說。”她似笑非笑地覷了一眼薛氏,言語間倒頗有幾分指桑罵槐的意味,“正所謂‘上樑不正則下樑歪’,巧玲妹妹識本分、曉尊卑,端莊得體,合該妹妹的貼身侍人也該如此,卻不想……倒是諺語有誤呢。”

薛巧玲怒極反笑,自懷‘龍嗣’以來,她佔盡風頭,闔宮上下上至嬪妃滕嬙遷就、下至侍人奉承,換作昨日,梁白柔區區美人豈敢言辭譏諷。

“梁美人莫非暗諷妾身不曉尊卑、不識本分?梁美人若對妾身行徑有不滿之處,與妾身直言便是,何必如此饒舌,倒是顯得梁美人失了氣度。”

梁白柔粲然一笑,梨渦淺陷,與薛氏的忿然作色大相庭徑,“薛御女若得空計較我是否失了氣度,倒不若好生琢磨,該如何向貴妃娘娘解釋——”她欲言又止,卻空留遐想空間。

蕭貴妃始終不動如山地安坐於貴妃椅上,玉容沉靜、卻不怒生威,她玉臂輕抬,旋即,梁白柔亦是恭謹地垂首落座。

“闔宮上下皆是侍奉皇上之人,這般如黃口小兒般奚落,豈非叫旁人瞧了笑話。”清音如黃鶯出谷,嚦嚦楚楚,卻擲地有聲,不容置喙。

“院判大人,既是薛御女乏了,便不可再耽擱時辰,你且上前替她探脈一番。”道罷,倒是她故作乏倦,玉手托腮假寐。

蕭貴妃代掌金印、位同副後闔宮上下無人不曉,院判既是得了蕭貴妃金口囑咐又豈敢違背,實是今兒來時侍人花卉幾番暗示……其中緣由他雖不甚了解,可宮中行醫多年,妃嬪滕嬙、外戚權臣勾結之事,實是見多不怪。

薛巧玲強抑近乎堙沒理智的絕望與惶恐,一手輕撫着小腹——這是她多次練習,直至將其化作本能的動作。

院判眸色深深,入鬢劍眉微擰卻終是舒展。

持刀侍衛見薛巧玲步步退卻、大有不願束手之意,雙雙對視一眼後,上前鉗住其香肩。

“放肆!本小主身懷龍嗣,爾等膽敢不敬。”梁白柔怒不可遏。

持刀侍衛下意識地瞅了一眼不動聲色的蕭貴妃,見後者毫無理會之意,一時心頭已是瞭然。

“蕭貴妃,若你敢動我一分,便是傷了我腹中龍嗣十分,太后娘娘本就有意廢黜你貴妃之位,難道貴妃娘娘真要如了太后娘娘所願么?”薛巧玲此一番言辭振振有詞、擲地有聲,美如清輝的眸驟化冰梢,冰寒入骨。

事已至此,她已是認定蕭貴妃怕是聽聞了什麼風聲……故而才會對她出手。

但是這又如何,若院判診出她確有身孕,她將今夜此事告上銅雀殿,以皇太后早有廢黜位同副後、寵冠後宮的蕭貴妃之心,助其親侄女兒上位,定會藉此將蕭貴妃從雲端拽下。

蕭貴妃霍然眼瞼輕掀,瀲灧鳳眸滲着盈盈笑意,明晰而清澈,紅唇輕啟,她道:“本宮而今二十有六,與當今聖上同齡……本宮出身名門蕭氏,自幼所見所聞更甚汝骯髒百倍,你牙牙學語之時,本宮已是學着如何將青雲道上的絆腳石除去。”

殿內饒是嬪妃滕嬙諸多,卻無人敢發出一絲聲響。

蕭貴妃早非豆蔻年華,南久禧饒是如何愛重也及不上新晉嬪妃新鮮有趣,皇太后咄咄逼人,覬覦着皇后寶座,如此雙面夾擊之下她卻仍能如魚得水、風生水起,若無過人手段與心智,早已輸得一敗塗地。

薛巧玲略顯怔忪,瞳孔有些渙散,一時間如同無魂木偶一般,任由着侍衛鉗制,任由着院判擺布。

“稟貴妃娘娘,薛御女並無身孕……至於葵水推遲、飲食不進、嘔吐狀況,甚至小腹也如尋常孕婦般隆起,實乃服用藥物所致。”院判醇厚而嘹亮的聲音回蕩,擲地有聲。

此一刻周圍吸氣聲四起,薛巧玲也好似失了魂一般,瓊姿玉容無絲毫表情,殿內諸人滿臉或是嫌惡、或是幸災樂禍、或是解恨的神色……

總之,除卻薛巧玲那早已被侍衛反剪雙臂的侍人外,無一人抱着友善心態。

蕭貴妃凝眸緊鎖神色恍惚的薛巧玲,白膩如玉的月容瞧不出喜怒哀樂,“薛氏你可要為自個兒辯駁?本宮洗耳恭聽,絕不冤枉。”

薛巧玲近乎是怔忪獃滯一盞茶,而後如銀鈴般的脆聲才從她唇齒溢出,憤懣而無望,“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擲地有聲的言辭不容置喙,直直傳入薛海娘耳畔卻叫她經不住揚起一抹譏諷笑弧,若非薛巧玲此胎早在她預料之中,她定也會遭薛巧玲蒙蔽,一味信了她所謂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薛海娘凝眸緊鎖那挺直脊背,傲然立在殿內的纖纖女子,嘴角卻是掩不住的嗤笑。

蕭貴妃理了理雲鬢,莞爾淺笑,“本宮代掌鳳印自是不會冤了你,傳本宮懿旨,抓獲太醫許氏,嚴加審問。至於罪妾薛氏,本宮不知此事你究竟知情或是不知情,可,以腹中莫須有的‘胎兒’耀武揚威這麼久,本宮也該叫你收收性子,免得日後虎落平陽,一時經受不住。”她斂去唇際笑弧,肅然道:“傳本宮懿旨,罪妾薛氏,假孕爭寵,將其幽禁梨嬌堂內,待皇上曉得事情始末再做定奪。”

事情到此終是告一段落,侍衛將負隅頑抗的侍人與心如死灰的薛巧玲押下,本該是塵埃落定,可薛巧玲臨走前的肆意怒吼猶在耳際,始終叫人無法真正的在心中畫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