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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蓋骨猶如冰刃割裂般,好似剜去髕骨般,薛海娘深深垂首,雙膝已深深埋入厚積霜雪,她為免引人注目特意着得單薄,如今只覺得身軀都被凍僵,唯一熱源只剩下削肩上的一隻罪魁禍‘手’。

慘白的唇輕揚起一抹笑弧,薛海娘微抬螓首,強抑不適沖他莞爾輕笑,“奴婢豈敢,殿下高深莫測,奴婢愚昧,若殿下之心輕易便能叫奴婢曉得,如此一來倒不知是奴婢高估了殿下,又或是殿下低估了您自己。”

南叔珂一如方才初見時,神色淡漠,一線薄唇卻自始至終噙着清淺笑靨,那直直與她對視的瞳仁似琥珀般純粹瑩亮,又似幽譚般深不見底,晦暗難測。

“我早知你伶牙俐齒,卻不曾想,事已至此仍是這般牙尖嘴利,全然不顧及如今你的性命尚且由旁人一手把控。”溫醇清淺的聲線無一絲上下起伏,然,隨着他話罷,薛海娘只覺身上唯一熱源處漸趨消散,而肩胛骨處那尖銳的痛楚亦是略有緩解。

薛海娘微喘着氣,盡量不叫自己的不適與緊張暴露,仰面粲然一笑,“可,殿下不正因奴婢這般見了棺材也不服軟、不落淚的高尚品格方才恕奴婢死罪嗎?”

南叔珂微怔,琥珀般幽深難測的瞳仁映襯着人兒清麗嫵媚的容顏,雖姿容憔悴,髮絲微亂,可精緻姣好的五官與眉宇間不容忽視的氣韻實是叫人一望便移不開眼,他抬手輕輕撫上那羊脂玉般的頰側,眼角下殷紅淚痣襯得他分外柔情,然,那琥珀玉石般的眸卻仍是如浮冰般霜寒一片。

“你總是三言兩語間便可挑撥起我的怒火……”

薛海娘眼底含笑卻毫不畏懼地回視,他身形高挑,是以薛海娘僅有微微楊起下頜才能做到與他視線相對。“奴婢曉得殿下乃是知恩之人,奴婢上回相救之恩,奴婢相信殿下不曾忘記……”薛海娘故作思忖般斂眸,片刻後掀起眼瞼粲然一笑道:“奴婢尚且記着,殿下曾道若奴婢相救,殿下便娶奴婢為妻。奴婢自知身份微賤,不比殿下您皇親貴胄,可殿下您也不該要了糟糠之妻的性命吧。”

她殊不知自己如今絢爛璀璨的笑靨映入南叔珂眼中愈發明晃晃的礙眼,那琥珀玉石般的眸子掠過一抹狠厲,薄唇翕動,他輕笑一聲,方才道:“司侍莫不是平日忙昏了頭,如此事關人生大事也給混淆?我怎的不記得薛司侍搭救之恩?”

琥珀玉石般的眸子倒映着的俏臉上笑意驀地一僵,緊接着復又換上原是極少出現在薛海娘面上的不忿與訝異。

前世又是何人口口相傳,清惠王殿下治理三軍有方,全憑一諾千金,出口之詞堪比聖上金口玉言。

薛海娘腦海登時靈光一閃,瀲灧鳳眸一道狡黠一掠而過,復又揚唇一笑,張揚且明媚,“是么?可奴婢卻不敢忘,殿下昔日衣不蔽體之時曾勉強以奴婢褻衣遮體,也不曉得若外頭傳出身為皇親貴胄,當今聖上兄長,曾是統領三軍主帥的清惠王殿下亦是千般無奈之下也曾以女子褻衣蔽體,又該如何?”

幽灰色的瞳孔倒映着他如冠玉般的清雋容顏上有着剎那的怔忪,緊接着又是山雨欲來的詭異笑靨,“薛司侍便是以命相搏也要褪下我一層皮是么?”

薛海娘心情甚好,方才削肩由他製造的鈍痛即便如今仍是隱隱作痛,以及許是日後嚴寒之際便會行動不適的雙膝,昭示着方纔此人手段之罪惡,如今瞧着昔日威風凜凜的三軍統帥難得吃癟一回,便是連帶着肩上與膝上的痛楚都減輕了些許。

“殿下所言甚是。”

他聞言即刻斂去面上盡數與他自身閑適優雅所不相符的情緒,抬手便鉗住近在眼前的裊裊楚腰,毫不憐香惜玉地將人兒攬入胸前,微垂首,緊鎖着那時而晦暗莫測、時而靈氣逼人的幽灰色瞳仁,目睹着驚慌失措從她瞳仁間氤氳而開,心下一片歡愉。

“怎的,方才薛司侍能道出那番驚人之言,不是臉皮厚若城牆么,卻不想如今僅是與你未來夫君近身罷了,怎的薛司侍還臉紅了。”南叔珂湊上前,一線薄唇吐着如蘭草般的芬芳氣息,近乎貼上薛海娘好似渲染紅霞般的粉頰。

薛海娘微折下腰身,逃似的後仰着,試圖避開這看似謫仙般的人兒放浪形骸的舉止。

她方才口中的糟糠之妻無非是一時推托之詞罷了,卻不曾想倒是叫這登徒子鑽了空子!

凝視着近在眼前的清雋容顏,薛海娘只覺得一時間腦海空白且無力思考,前世又是誰人說的清惠王潔身自愛,束身自好,可如今,輕薄無禮的舉止,放浪形骸的言辭,與前世聽聞豈有一絲一毫的相似?

前世她早已嫁做人婦,今生雖仍是處子之身,可思想上絕非是未經人事的少女。可如今凝視着眼前丰神俊逸的清雋容顏,魅惑眾生的殷紅淚痣,薛海娘僅有一念頭……那便是,鑽空子逃脫。

可腰間的健臂着實束縛得緊,竟是沒有一絲空隙,薛海娘絕望地微闔上眸,堪堪錯過那琥珀玉石的瞳仁剎那掠過的尋思與惑色,然,僅僅是她闔上眸的下一秒,腰間的束縛霍然不見。

薛海娘原是保持着後仰腰身的姿態,如今那束縛着她腰身為她提供支撐力的臂彎不再施力,她自是失去了重心,‘砰’一聲跌至雪堆上。

一聲驚呼剛要脫口而出,卻又生生被薛海娘強咽下喉,只睜着眸,嗔怒地凝視着那看似正人君子,實則如小人般瑕疵必報的南叔珂。

他極是暢快地勾着唇角,俯身將薛海娘禁錮在方寸之地,微仰着頭,薛海娘足以清晰地瞧見那琥珀玉石的瞳仁倒映着她狼狽且無措的模樣,蜷縮着肢體,因霜雪冰寒滲入肌理而忍不住陣陣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