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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宮上下皆是宮燈如晝,紅燭好似無需銀兩般大肆燃着,以賀今日之喜。

薛海娘自是曉得蕭貴妃容色傾國、超凡脫俗,否則也斷不會獨承皇恩多年,彼時的她盈盈佇立一走馬燈側,那明滅燈火襯得她碧波似的眸好似盛着星子一般。

她微側首,走馬燈下她白膩如玉的頰艷如霞光。

薛海娘款款上前,于丹墀下緩緩跪拜,“奴婢不辱娘娘使命,已是成功叫皇上記住薛海娘此人。”

蕭貴妃聞聲轉身,因着薛海娘垂首斂眸跪拜於地,是以並未瞧見她碧波似的眸訝異摻雜着雀躍的情愫。

她緩了半晌,方才沉聲問詢:“何以皇上並未喚你侍寢……”

她今夜陪着皇上飲了不少酒,是以神色已是略有恍惚,花卉與伊人皆是勸她早些歇息,可她潛意識裡卻只想侯在這冷寂冰涼的主殿,等候着花卉傳來薛海娘已被傳侍寢的訊息,然,卻不曾想,這一等卻是等來薛海娘孑然而來。

“你且起身回話吧。”強抑着心頭異樣情緒,蕭貴妃倪着那叩拜丹墀下的女子,柔聲道。夜半更深,薛海娘身上衣物又是她親自挑了命花卉送去的,如此單薄她並非不曉得,更深露重,若是染上風寒實非她所願。

薛海娘款款起身,踟躕一二方才道:“皇上曾道奴婢如今已非昔日跪於養心殿下的候選秀女……奴婢忖度着皇上實乃正人君子。”

若是直言皇上顧及她情緒而不願寵幸她,只怕這一言必定會叫蕭貴妃聽得妒火橫生,如今她尚且需依傍着她將梁白柔救出困境,實是不好與她相對。

蕭貴妃斂眸半晌未語,她長而卷翹的雙睫微垂,掩着眸底不叫旁人窺見的思緒。

“海娘所言甚是。”她揶揄道,眉宇間的些許褶痕卻是未曾逃過薛海娘洞曉一切的眼。

“你也累了,且下去歇着吧,若是今夜真叫皇上對你留了心,來日一有消息本宮自會安排……這段時日你便暫且在南苑住下,穗子依舊是侍奉你的丫頭。”蕭貴妃略顯疲乏地輕揉眉宇,好似要將那褶痕撫平一般。

可殊不知,愁上眉梢又豈是外力可以消去。

“娘娘——”薛海娘踟躕一二,急急朝她喚道,黛眉微蹙難掩彼時心下迫切。見他投來困惑視線,薛海娘繼而又道:“不知梁美人之事您如何安排。”

蕭貴妃失笑,好整以暇地覷着她,碧波似的眸蘊着盈盈笑意,“本宮只惋惜昔日不曾如梁美人般救濟你,如此一來如今你待梁美人的忠心便全然傾注在本宮身上了。本宮方才已是向皇上請旨,梁美人悔過,皇上酒過三巡,便親口解了梁美人禁足,現如今她已安置於重華殿主殿中,本宮思及你定是惦記着她,便喚了太醫前去探視,你無需憂慮,明兒一早你尋個時機去重華殿一探便是。”

薛海娘終是展顏,盈盈一拜後款步離去。

次日,薛海娘早早便起身洗漱換上一襲規矩的衣裳,披上--

大氅往重華殿而去。

一如昔日朱門金頂,飛檐凌空,一如昔日高懸於朱門頂端的黑楠木匾額,卻沾了些肉眼可見的灰塵,再不復昔日門庭若市,往來者絡繹不絕。

薛海娘踟躕一二,終是踏入殿內,庭前皚皚白雪堆了不知幾層厚,一腳踏在上頭愣是能踩出個坑渦,稍斂心神,抬步依着熟悉路徑往內殿而去。

門扉緊閉,輕叩一陣後便有人輕輕將門推開。

“薛姑娘——”銀鈴般的聲線難掩其驚愕與歡愉,采熙一把將她環住,喃喃便道:“你可算是來了,自你走後,我家小主便遭奸人陷害,與那浣月一齊連坐欺君之罪,浣月她……已被賜死。”說到這,她怔了怔,低垂的眼瞼掩不住她眼中的懊悔。

“我昔日便該攔着她,便該好好勸誡她……如此她也絕不會因此而丟了性命。”

薛海娘輕攬着她輕顫的雙肩,柔聲道:“你無須自責,這條路是她自個兒選的,她應該為自己的選擇承擔代價,這與你無干。”

采熙與浣月一同服侍梁白柔,一同隨着梁白柔入宮,許是自幼便相識,情分該是不同些,如今浣月慘死,她心裡頭不好受也是必然。

“小主如今如何?貴妃娘娘道是傳了太醫前來查探,怎的,小主可是落了病根?”浣月原非她所關心之人,見采熙現下情緒稍稍緩和些,便出聲問詢到。

采熙搖頭,“小主無礙,太醫昨日探診後道是前段時日幽禁,心頭鬱結所致,開了些方子便走了……”說到這,她眸底暗了暗,卻仍是強牽扯出一抹笑:“你且隨我來吧,既是太醫說小主心頭鬱結,我思及若是小主見着你定是歡喜些。”

道罷,便領着薛海娘往內殿而去。

珠簾紗幔隨風搖曳,透過鏤空煙羅紗幔依稀可見香沉木榻上,一抹很是顯眼的墨色。

人兒側躺着,任由着烏髮散在香枕上,絲綿被一層一層覆著她單薄孱弱的嬌軀。

薛海娘微蹙眉,已是明顯察覺這殿內溫度比之乾坤宮差之甚遠,便低聲問:“怎的這屋子未燒炭嗎?怎的冷得怪滲人的?”

采熙低垂螓首,聲音已是分明帶着些許抽咽,“先前小主禁足,內務府的人自是百般苛扣,那段時日莫說是銀炭便是尋常炭火也是送得極少,如今見小主解了禁足,今兒我前去內務府取,才零零散散給了些碎銀炭。”

薛海娘輕咬着下唇,心頭已是一腔怒火猶然而生,雖是曉得內務府那太監總管素來拜高踩低,卻不曾想如今梁白柔位分還未被廢,卻仍是如此膽大妄為,視她美人位分於無物。

薛海娘正欲開口,然,一道柔婉輕緩的聲線已是率先道:“采熙你在與誰說話……可是,可是海娘來了?”聲線夾雜着些許希冀與膽怯。

傳入薛海娘耳際,又是叫她心頭莫名生出些許酸楚。

昔日,梁白柔雖性子懦弱些,卻也不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