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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擺設得如此整齊的碎石子,定是有人刻意所為,本宮倒是想查一查,究竟是何人意圖置本宮於死地。”薛巧玲輕揉着太陽穴,半眯着眼,眼底陡然掠過一道滲人的光。

“映夏,扶本宮回轎輦。”冷不丁對身側的侍女吩咐一聲。

“是。”

待映夏將她扶回轎輦後,薛巧玲方才將視線移至匍匐腳下,那依舊磕頭磕得正響的一排人,那眼神輕蔑得便好似在看着螻蟻一般。

“不必磕了,此事與你們無干,待會兒你們只需據實向貴妃娘娘稟報即可。懂了嗎?”

一眾侍人只覺背脊被一道冷芒射入般,冷顫之餘卻也洞悉了七八分那薛賢妃的心思。

“奴才謹遵賢妃娘娘教誨。”

薛巧玲不耐的抬手。

一旁的映夏已是曉得薛巧玲心意,嬌聲喝道:“快別跪着了,起來給娘娘抬轎,待會兒若是耽擱了娘娘向貴妃娘娘請安的時辰,仔細着你們的腦袋。”

一時間,匍匐叩首的侍人連滾帶爬的起身,各司其職。

由鍾粹宮再繞往大道自是費了諸多功夫,再加上薛巧玲身懷皇嗣,抬轎的侍人無不兢兢戰戰,放慢步伐,是以抬着轎輦到乾坤宮時已是半個時辰後,而正殿之內,莫說妃位及妃位以下嬪妾,便是那乾坤宮為首之人蕭貴妃也已是正襟危坐。

薛巧玲由映夏攙着款款而入,方才福身行了一禮正欲落座時,那高坐於貴妃椅上的蕭貴妃已是喝道:“本宮素來覺着賢妃乃是恭謹端肅之人,卻不曾想元宵這等節日闔宮覲見,賢妃竟是能遲了近半個時辰。本宮倒稱不上委屈,可若是叫太后娘娘久等了去,豈不是落得個恃寵而驕的罪名?”

薛巧玲嬌軀一怔,稍半晌後也是面色如常款款落座,“嬪妾知罪,只是嬪妾今兒出門之時遇見些小差錯,是以才遲了些……”

宋昭儀嗤笑一聲,含沙射影道:“若日後人人都效仿賢妃娘娘,稱是出門遇些小差錯,豈不是人人都可在闔宮覲見時遲上一個半個時辰?”她又看向蕭貴妃,頷首道:“嬪妾以為,貴妃娘娘執掌鳳印應該秉公辦理才是。”

薛巧玲美眸微轉,秋水般的瞳仁掠過一道暗芒,她仰面盈盈一笑,“昭儀姐姐訓斥極是,嬪妾也深感愧惱,嬪妾願聽從貴妃娘娘責罰,無半句怨言。”

宋昭儀唇際上揚,“你如今身懷龍嗣誰人不知,貴妃娘娘怎敢加以責罰。倒是我覺着,主子耽擱了時辰,下人也有失察之罪,稟貴妃娘娘,嬪妾覺着,賢妃娘娘身懷龍嗣不得懲處,便罰她手底下的侍女去司邢司服役吧。”

映夏嚇得俏臉慘白,忙匍匐在地連連叩首,“賢妃娘娘,賢妃娘娘救救奴婢啊賢妃娘娘。”那司邢司乃宮中侍人宮婢受刑之地,裡頭各種骯髒手法層出不窮,雖是服役可若是裡頭的人一個不歡喜那鞭子可是說抽打便抽打。

“宮規嚴明,素來經不得旁人置喙,莫說是本宮,便是貴妃娘娘身邊的人出了錯,貴妃娘娘想來也會眼也不眨地將人送入司邢司。”秋水般的眸輕抬,深深地睨了一眼高坐在貴妃椅上的蕭貴妃,笑靨如花,“嬪妾說得不錯吧。”

蕭貴妃笑靨如花,對答如流,“這是必然,本宮既是代掌鳳印,主持後宮事宜,自是遵循宮規處事,絕不會有半分逾越。”

薛巧玲殷紅如血的唇上揚起一道晦暗莫名的弧度。

這笑容,真真切切地落入薛海娘眼帘,她微攥袖袍,心頭歡愉與空落交加,耐人尋味。

以薛巧玲的聰慧,不管那鵝卵石上的石子經誰之手,也不管那灑下石子之人是否是存着傷她之心,此次她必會藉此事大做文章,剷除她所想要剷除之人。

宋昭儀看似公正嚴明、內里卻只是個依傍着蕭貴妃狐假虎威的小人,膽小如鼠,唯恐禍事上身,她位分在梁白柔之上,且如今梁白柔失了恩寵,以她的性子必然會將此事全然推至梁白柔身上,便當是為此事、為自個兒尋一個替死鬼。

薛海娘稍稍皺眉,雖然事態全然在她預料當中,可卻不知為何,心下卻還是莫名難安。

“此番本宮遲了半個時辰,雖說映夏有失職之罪,可真正導致本宮遲了半個時辰的罪魁禍首卻是另有他人……”

如空谷風鈴的聲喉這時緩緩響起。

蕭貴妃微蹙黛眉,朗聲道:“你倒是說說,那罪魁禍首是何人,若是你言之有理,本宮倒是可以對映夏從輕處置。”

薛巧玲將視線落在宋昭儀身上,那尖銳犀利的眸光瞅得宋昭儀心底一陣瑟縮,顫了顫才道:“賢妃娘娘瞧着嬪妾作甚?難不成你口中所謂的罪魁禍首便是嬪妾?”

薛巧玲笑而未語,她驀然將視線移至坐在右側最末端、全程皆是靜默無聲、如空氣一般的梁白柔身上,娓娓道來,“罪魁禍首自是不止宋昭儀一人,此番導致本宮遲了半個時辰的罪魁禍首便是整個鐘粹宮。”

言罷,蕭貴妃先是拍案而起,怒喝道:“大膽!賢妃啊賢妃,你莫要仗着皇上與太后娘娘寵着你便視後宮眾人於無物,便對本宮威儀視若無睹。”

宋昭儀亦是連連附和,氣得渾身輕顫,“就是!賢妃娘娘,你倒是說說,怎的罪魁禍首便是我鍾粹宮上下?你可知鍾粹宮上下有幾人?難不成人人都成了害你的兇手?”

薛巧玲倒是不在此多加辯駁,她對跪在她腳邊的映夏使了使眼色,那映夏雖是此刻嚇得面容失色,可心思倒是清明,忙起身便朝外而去。

“還請貴妃娘娘恕罪,映夏如今便去外頭找來證人,待貴妃娘娘聽過旁人證詞便可曉得嬪妾為何會有此言。”

諸人皆是一副看戲的模樣,瞧了瞧宋昭儀,又瞧了瞧那坐在最末端,恍若不存在的梁美人,眼底皆是露出看好戲的神色。

唯有知曉內情的薛海娘,低垂螓首,藏於水袖下的小手,指尖已是幾乎刺破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