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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薛海娘又是頂着一雙熊貓眼來到御前侍奉,儘管今早已是將蜜粉厚厚地上了一層,可眼窩處仍是瞧得出些許烏青。

幸好,今兒南久禧倒是格外‘厚待’她。

整整一日下來,他除了埋頭苦批奏疏,就是乏倦之餘抿口茶吃些點心便再無其他動作。

少了南久禧時不時騷擾的薛海娘,猶如得了恩賜般,覺着身心格外舒暢。

不知不覺,一日辰光已是悄然流逝。

她並未即刻回房洗浴歇息,而是改道去了乾坤宮想向花卉探知是否已查到采熙的蹤跡,然而卻是未果。雖說心下仍是忐忑,可薛海娘也深知這事兒急不來,是以也未曾催促,笑着告辭。

回御前女官居所途中,薛海娘一方面想着采熙失蹤一事,一方面又對南久禧今兒愁眉苦臉的事起疑。

按理說,如今四海昇平、邊境安定,再者因着薛巧玲身懷龍嗣一事,朝中漸趨安穩。這個時候,南久禧該是無多大煩憂才是……

“薛姑娘可是有煩心事?”

恍惚間,一溫吞低啞的嗓音傳入耳際。

薛海娘一怔,登時滯了腳步,因方才思慮而未來得及舒展的眉仍是輕擰着,唇輕抿着,瀲灧明朗的眸仍是醞着些許迷惘,這副模樣落入旁人眼裡自然就是一副憂思的模樣?

薛海娘見是總管大人,忙欠身施了一禮,“奴婢見過總管大人。”

總管大人揚唇笑笑,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今兒我見着薛姑娘神色憔悴,如今又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樣……若是有憂心之事還是儘早解決的好,近日來皇上亦是因朝堂之事愁困不已,我們這些做奴才的可不能也板着一張臉才是。你又是在御前侍奉的人,平日的形象極為重要。”他語重心長地提點着。

薛海娘連連頷首,眼前這大她不多的總管大人,素來一副老成模樣,可心地卻是不壞,前世她為妃時,便得了他諸多提點。

“奴婢今兒來侍奉時亦是瞧見皇上他愁容滿面,今兒可是揣着腦袋侍奉着,生怕一時言語失察便觸怒龍顏,大人您在皇上跟前伺候,又是皇上最親近的人,不知能否提點一二……”薛海娘壓低着聲音問。

總管大人先是一陣沉默,隨後擰了擰眉,遲疑了好一番才輕嘆道:“乃是偏西南地帶近段時日似是流竄着一夥賊寇,先前雖也是鬧出了些事,卻也是無傷大雅,皇上派些兵馬剿了便是,可近段時日不知為何,那伙賊寇似是凝結了一股勢力般,聚在西南地帶,擾亂百姓安居,故而皇上因此煩心……”

他雖是說得長了些,可到底沒說到點子上。薛海娘心下暗忖,不愧是皇上跟前伺候多年的老狐狸。

面上卻乖順地點頭,“多謝大人提點。既是曉得事情始末,奴婢便有些分寸了。”

總管大人也不曉得她是否將自己的一番告誡聽進去,也深知有些事強求不得,便擺手示意她離去。

薛海娘回到居所時已近酉時,放了一桶熱水,撒上些許晒乾花瓣,便褪了衣裳跨入木桶閉目養神,光裸玉背倚靠在桶壁上,她猶如泄了氣般,徹底癱軟。

她神色恍惚,容色乏倦,亦是不知過了多久。

倏然間,一道叩門聲傳入耳畔,雖是微弱,卻足以將素來警醒敏銳的薛海娘驚醒。

急匆匆地起身擦乾身子,套上衣物以及擋風斗篷後疾步往外走。

她自被調升為御前侍女後,便少與先前茶水間的宮女們聯絡,均是無深交之人,能在這個點來尋她,多半便是——花卉。

迫切地打開門,果不其然映入視線的就是着宮裝的花卉,她背對着月光,及其微弱的燭光灑在她臉上,以至於薛海娘瞧不清她面上神色。

“你這個時辰來尋我,可是有了采熙的消息?”

薛海娘也忘了寒暄,忙不迭便問。

“你且隨我來吧。”花卉沉聲道。

心頭不安愈發強烈,薛海娘斂下心神,轉身將門掩住,方才隨花卉一同離去。

花卉並未告知她去往何處,只一味繞着無人的幽徑走,薛海娘本欲問詢,可欲言又止多次,卻是始終不敢將話出口。

關鍵時刻,她卻是連求證的膽量也無,慘白着一張臉,亦步亦趨地跟隨着。

花卉將她帶到太醫院。

事實上也稱不上是太醫院,頂多是太醫院一地下密室。

薛海娘前世為妃為後,身居後宮十餘年,怎會不曉得太醫院地下密室作何用處。

一來藏匿不得見光的病人,二來作隔離之處,以防身帶傳染疾病的病患感染宮中他人,三來——

她曾聽聞太醫院地下有一隱蔽通道,通往一處詭異密門,而密門後則是宮中些許見不得光、卻又能將屍身及時運往‘宮人井’的宮人屍首。

時間在薛海娘的忐忑中悄然流逝,二人終是來至一密門前面。

密門並未上鎖,足以證明裡頭屍首如草芥般,不值一文。

花卉輕輕將門打開,薛海娘瞧着她並不算生疏的舉動、以及火光隱隱約約下,她未見慌亂的面容,便曉得此處她即便不是常來,卻也並非頭一回。

將門打開後,花卉便舉起火把,走向角落,將燈盞點上。

室內登時亮起了熹微燭光。

薛海娘一直惴惴不安的心反倒莫名定了下來,屏着呼吸,直直望去。

誠然,一路走來她已是作了諸多假設。

譬如,采熙遭人擄掠禁錮,精神失常,如今只能被關在這兒不見光之處修養;再譬如,采熙那日與看守重華殿的禁衛軍起了爭執,推搡之下受了傷,為免惹人非議,蕭貴妃才將她安置在這兒請太醫診治……

又或者,最悲慘時成為一具枯骨。如此一來,再親近之人,再痛不欲生,也只能隨着辰光流逝,逐漸沉澱、逐漸風乾成疤。

當然,這是最壞的假設。

薛海娘已經在心裡頭作足了最壞的假設,給自個兒強作了諸多心理暗示,這才能在這個時候,強撐着、面容極為鎮定安然的站在這兒。

許是長久未見光的緣故,這地下密室與外頭相比顯得極為濕冷。

放眼望去,雜草竹篾湊合製成的草席被井然有序地擱在那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