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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海娘的心理素質素來是過硬的。

是以今兒從歌弦口中得知南久禧意圖將她當做物什‘賣’給旁人時,也只有那片刻的憎惡與失措。

待歌弦一走,一盞降火的碧螺春入肚,倒是斂了些許情緒。

她現下倒是無需格外煩憂,其一,此事僅是歌弦從茶水間宮婢之間茶餘飯後的閑談得知,其二,即便此事屬實,南久禧真有為她賜婚之意,也定會尋個間隙試上一試。

而今,那主張賜婚之人尚且未有任何動向,想來即便是真有此意,為此煩惱也還為時過早。

思來已是多日未曾去重華殿瞧過梁白柔,薛海娘壓下旁的心思,尋些前日托宮外採購的小太監帶回來的時興發簪便即刻動了身。

薛海娘到來時,正見梁白柔吩咐着宮婢二人倒騰着她平素最喜歡的月牙白蜀綉君子蘭的披風,走近一看,卻是那婢子二人一人握其頭,一人握其尾,將披風橫在一鎏金雙鳳奪珠的熏香爐上熏着。

“你們主僕三人這是搗鼓着什麼呢?”聽到這一聲清婉悅耳的聲喉,梁白柔一回頭便見來人一襲藕色廣袖襦裙,纖腰楚楚,此刻正以纖臂輕倚檀木門扉,揶揄輕笑。

素茗率先回首沖她點頭,算是見禮,“是小主喚我等將披風好生熏上檀香的味兒,待會兒往太后娘娘那禮佛時也不算失禮。”

“太后娘娘?”薛海娘嘟囔一聲,“姐姐怎的與太后娘娘走得這般近了?太后可是素來不喜靜室禮佛時有旁人打攪。”

靜室乃銅雀殿一處偏室,供着太后娘娘所信仰的千手觀音,每逢入靜室參拜之時,為彰顯誠意,太后可是連婢女都不願攜帶。

梁白柔怔了怔,莞爾道:“說來也是我福氣好,才得了太后娘娘賞識罷了。”

說罷,她竟是抬了抬手示意高舉着披風的素茗清風二人暫且退下。

薛海娘料想她定是有些不可為外人道之事說與她聽。

便上前一步。

“既是你來了,便與我一道熏這披風吧,倒是顯得我更有誠意些。”梁白柔雙掌托着披風,對薛海娘婉約輕笑。

薛海娘順着她接過披風一頭,微垂眉眼,沉聲道:“這才幾日不見,姐姐竟是與海娘生疏至此,連這等事兒也要相瞞了?”

梁白柔頓了頓,良久才道:“海娘,我着實不願這輩子便承着你的恩老死宮中。是,太后娘娘之所以對我另眼相待乃我促成,我特意托那採購的小太監替我捎來平素太后娘娘常看的慈悲咒,私下裡往崇明殿抄錄,日復一日,上天果真憐我,叫我於三日前偶遇來崇明殿進香的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可曉得你是美人梁氏?”薛海娘面色如常,只一味低首細細擺弄着手中披風,避免叫香爐上徐徐而上的香霧灼焦了那金貴的料子。

“太后娘娘原就在馬家宴會上見過我一回,再者先前闔宮覲見,太后更是對我諸多留意。”梁白柔淡淡道。

“既是太后娘娘曉得你便是那美人梁氏,那麼猜到你此番是刻意奉迎,便也是遲早的事。”薛海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纖纖玉指絞得蜀綉君子蘭幾欲變了形,“太后並非愚昧無知的女流之輩,當今聖上愁白了發才從太后手中奪權,能與聖上勢均力敵之人怎會被姐姐玩弄於鼓掌之中。”

梁白柔一手緊攥着披風一頭,一手覆在薛海娘緊攥着那蜀綉緞子上的手,“當心着些,莫將披風弄皺了——”

誠然,她如此雲淡風輕的模樣才真真是叫薛海娘怒不可遏。

“我自是曉得太后不簡單,也知道她並非誠意待我,可海娘你知道嗎,事到如今,真心與否真的不重要。”她如皎月般清麗明凈的眸好似可見火光隱隱跳躍,熠熠生輝,“倚靠她,她能帶我離開這兒,於我而言便是最最要緊的。”

梁白柔能夠想得透徹,能夠再一次站起來,與後宮諸人一爭高下,原是薛海娘所期盼之事。

她費盡心思,不擇手段,甚至到頭來累及采熙。

也不知是否是采熙的犧牲叫她心頭生了些許畏懼。

自采熙死後的一段時間,薛海娘再也不曾動過以手段迫使梁白柔振作的念頭,她唯有按兵不動的侍奉在御前。

就在她也不知這等平靜的生活要在何時結束時,梁白柔此舉無疑是給了她一個晴天霹靂。

薛海娘不再多言,相當於默許了梁白柔此舉。

此後不多時。

梁白柔成功地借太后重獲聖眷,籍籍無名近乎一載的她,再次一鳴驚人。

雖位分未得晉陞,可闔宮六院皆是無人敢小覷,諸人心知肚明,以梁白柔如今一月近七日的侍寢,身懷龍嗣乃遲早之事。待來日誕下皇嗣,封妃指日可待。

今兒薛海娘倒是閑得很。

半倚在長塌上一手托着民間話本,一手捻起擱在邊上的渾圓黑提子,時不時送入口中。

今兒原是輪到她當值,可因着薛巧玲昨夜產子,如今仍困在那朝陽宮嘶聲叫喊,這一胎乃是南久禧膝下頭一胎,得知此事,南久禧早已無心處理朝政,便是連今兒的朝會也免了,自昨夜亥時起便守在朝陽宮梨嬌堂外,聽着嬌妾一聲賽過一聲凄厲的叫喊聲。

……

一道雄渾沉悶的鐘聲劃破天際,好似那厚積薄發的鸞鳳仰頭一聲悠揚恢弘的嘶鳴。

高懸於崇明殿,那古老的青銅鐘遭敲擊所發出的響聲。

崇明殿乃供奉神明之地,那古老的青銅鐘亦是意義非常。上一回被敲響乃是南久禧登基之日。

薛海娘翻閱話本的纖指一頓,右手指尖捻起的黑提子亦是滯了一秒方才送入嘴裡,慢條斯理地嚼動着,卻全然未曾感受到唇齒間那溢出的清甜果香。

這青銅鐘素來不輕易敲響,上一回是新帝登基,這一回——

南朝第一位皇子,可真真是響噹噹的名譽。

至於薛巧玲,母憑子貴,她的地位更是一時無兩、無人可及。就連太后,貴妃等等一眾人也都不得不笑臉相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