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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

內藤勇也的眼神里,可沒有半點兒“明白”的意思,反而躍躍欲試,“上校,等到事成之後……”

“內藤,不要亂來,天人組織難道會沒有半點防備嗎,在實力沒有徹底恢復之前,我們經不起半點重大損失的。”

上校頓了一頓,道,“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和天人組織這些該死的老鼠合作,連半秒鐘都不能放鬆警惕,讓兄弟們多加小心也好。”

“是,那麼,我去準備了。”內藤勇也一個立正,重重點頭,轉身離去。

直到他快走出車廂時,上校才叫住了他:“內藤……”

聽出上校聲音里的遲疑,內藤勇也有些疑惑地轉身。

“聽着,對於其他人,我可以毫不猶豫帶他們赴湯蹈火,但是你不同。”

上校道,“你就要結婚了,我很遺憾把你捲入這件事里,其實,你沒必要走這條不歸路的,回到家鄉去結婚生子,享受豪華公寓,當預備役教官,不好嗎?

“總之,如果是因為我的緣故,請你千萬慎重考慮,我不需要你‘誓死追隨’,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內藤勇也很認真地想了想,走回來,伸出了手。

他只有一隻手,左手。

右手被冰冷的機械取代,在潮濕天氣里,發出不自然的噪音。

即便左手,亦是傷痕纍纍,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刀疤,指尖微微顫抖。

“上校,我的手在發抖,而且很疼——每到陰雨連綿的天氣,我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很疼,疼得想要打滾。”

內藤勇也看着自己不斷顫抖的左手,眼裡的情緒無比深沉,喃喃道,“您是知道的,過去,當我手持戰刀‘鬼切’之時,可以瞬間劈中三十二顆同時向我射來的子彈,也可以一刀將主戰坦克的炮管切斷。

“‘鬼切’劈風斬浪時發出的呼嘯,是我這輩子聽過最美妙的聲音,遠勝於女人在床上婉轉的喘息。

“可是,現在啊,就算拿筷子吃飯,我都會把飯粒掉得滿桌都是。

“就算注射再多低階基因藥劑,咬牙切齒地燃燒生命,我都沒辦法精確控制戰刀,激戰超過五分鐘。

“而這還不是最糟糕的事情,我的傷勢仍在不斷加重,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能清晰感覺到力量從每一個毛孔中緩緩流逝,就像是小蟲子爭先恐後逃離一具腐屍,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徹底失去力量,再也沒辦法揮舞‘鬼切’的吧?

“不止是我,烈風突擊隊里所有兄弟都是一樣,上校,您剛才說得沒錯,我們正在一點一滴喪失最後的力量,淪為徹頭徹尾的廢物!”

上校面無表情,靜靜聽着,眼底卻流露出一抹無法用筆墨形容的痛楚。

內藤勇也笑了笑,繼續道:“上校,上次我回到江戶城,去江戶第一人民醫院做康復治療的時候,千理惠親自服侍我,當她看到我的傷口還有檢查報告時,您知道她是什麼表情嗎?”

上校的眉毛高高挑起:“難道她嫌棄你?”

“不,比嫌棄更加糟糕,她可憐我。”

內藤勇也道,“她看着我的眼神,就像是看一隻脆弱的花瓶,輕輕一推就能摔個粉碎,又像看一個暴躁的孩童,以為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喜怒哀樂。

“我能讀出她的表情,她在絞盡腦汁組織着措辭,想着怎麼說才能不傷害到我‘脆弱’的心靈,她發誓要對我好,卻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她可憐我!

“呵呵,我的上校啊,雖說我們扶桑經過了幾十年的勞動主義改造,已經改天換地了,可是深入骨髓的傳統和精神,卻不是那麼容易磨滅的,我和千理惠,說到底都是扶桑人,我們扶桑人只會對一樣東西至死不渝,那就是事業。

“一個沒有事業的男人,和抽掉了脊梁骨的狗子,又有什麼區別?

“一個男人必須對他的團體效忠,得到團體的認可,幫助團體不斷前進,才擁有了人生的意義,才會得到家人的尊敬,那些被公司裁員的可憐蟲,不敢回家,終日混跡在公園和彈珠房裡,還不是害怕回家之後,看到妻子既憐憫又失望的眼神?

“當然,我有的是錢,足以在物質上給予千理惠最好的生活,但人生畢竟不止是物質的,千理惠喜歡的男人,是一個在槍林彈雨中無所不能,連死神的腦袋都能斬落的英雄,一個真正的武士,而不是一個該死的預備役教官!

“我依舊深愛着千理惠,只有最後一顆子彈打爆我的腦袋時,我才會停止對她的思念,但我實在沒辦法和一個可憐我的女人共度餘生。

“上校,我並不是為了‘誓死追隨您’而來,誠如您所說,我是來找回自己的力量、尊嚴和生命的意義,所以,請您不要抱有半點內疚之心,貫徹烈風突擊隊的意志,帶領我們所有人,踏入地獄吧,拜託了!”

內藤勇也的話,令上校動容。

亦令獨眼深處閃爍的烈焰,愈發炙熱和明亮。

“明白,內藤,放心。”

上校一字一頓,斬釘截鐵道,“我會帶領你們趟過地獄之河,找到戰士的天堂的!”

……

暴雨如注,無休無止。

在這個疾風驟雨之夜,靈山市方圓百里之內,很多事正在發生。

靈山市區,大批軍隊、救援部隊和非常協會的工作人員都在聚集,其中的精銳力量深入地底每一座洞窟和每一條溝渠,嚴密搜索幽靈般的天人組織成員,其餘人則散落在街區上,指揮擁擠不堪的車隊緩緩前行,安撫驚慌失措的市民,艱難進行着疏散工作。

上百萬人的疏散,原本就是十分浩大的工程,又被暴雨拖慢了腳步,以至於寶貴的有生力量都被陷入泥淖,動彈不得。

而在城東軍營內,曹大爺也找到了關山重,並得到上級的許可,帶領一支偵察小隊,去加強城外基因藥劑倉庫的防禦。

考慮到基因藥劑倉庫就設置在原本的半廢棄化工廠內,裡面還封存了大量易燃易爆的化工原材料,雲從虎也率領一小隊紅頭盔,跟隨偵察部隊一同前往,萬一發生不測,他們將第一時間保護基因藥劑等等戰略物資,不受大火和bàozhà的侵襲。

只是,出發時,所有人的神色都很輕鬆,誰都不認為,真會出什麼事。

“‘上校’寧烈,可是重創一名金丹的超級英雄,你我兄弟,也就是在靈山地面上耀武揚威,和人家一比,那真是‘小巫見大巫’啦!”

關山重笑嘻嘻對雲從虎道,“待會兒見了人家,千萬打起精神,不要丟咱們‘靈山英雄’的臉啊!”

由偵察小隊和紅盔部隊組成的混合車隊,穿透雨幕,朝着無止境的黑夜駛去。

而在距離市區幾十公里的西貨運火車站,裝甲列車,亦降低速度,緩緩駛入車站。

然而,列車還沒停穩,站台和控制室內的工作人員還在緊張忙碌時,幾道臉上塗抹着黑色油彩,幽靈般的身影就從後面悄悄摸了上來。

伴隨着一聲聲悶哼,一切都悄無聲息又有條不紊地進行,三分鐘後,烈風突擊隊控制了火車站。

不一時,幾輛用來短途接駁和轉運的集裝箱大卡車,就朝着和火車站近在咫尺的化工廠,也就是基因藥劑和戰略物資的臨時倉庫,高速駛去。

而在城市另一邊。

楚歌吹着口哨,開着車,在雨幕中艱難跋涉。

“這什麼鬼天氣。”

他撇撇嘴,“雨怎麼一下子搞這麼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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