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素敢嗎?
當然不敢!
能夠在京城閨秀圈中橫行,靠的就是德妃娘娘這根大粗腿,對德妃娘娘不敬?
拍馬屁都來不及,哪敢不敬?
並且自己的姑母,那性子旁人不是十分了解,她還能不知?
性子本就張揚,那些年頭上壓着沐皇后,把她給憋屈的,執掌鳳印之後,最見不得別人對她不敬。
掌摑了她賜的步搖,還真有可能把她叫進宮去訓斥一頓,雖然摑的是人。
更更重要的是,這三對步搖賜的憋屈,保不齊姑母大人會遷怒於自己。
“走着瞧!”
李婉素悻悻然收回玉手,惡狠狠的丟下三個字,轉身走向另一條小道。
丟盔棄甲的背影,怎麼看怎麼像落荒而逃。
沈雅珊臉色一僵,眼中閃過一陣陰鬱,狠狠的瞪了蠻清歡。
這廢柴還真是牙尖嘴利,等着瞧!
等到詩會上有她出醜的時候。
“等等我!”抬腳追了過去。
蠻清惠歡喜的一把抱住她。
“三姐姐,我真是愛死你了!”
這膽小的丫頭,骨子裡其實挺活潑的,從前是被壓抑了,如今在外頭越來越向謝慧玉靠攏了。
詩會還早,姐妹三人決定先在這竹林中走走。
山道不比平地,一盞茶的功夫蠻清悅、蠻清惠就累得氣喘吁吁,額頭冒起了細細的汗珠。
“去那邊歇會兒吧!”
臉不紅氣不喘的蠻清歡,指着路邊的石桌椅道。
拎着漆紅食盒的香扇,在石桌上擺上小點,一碟子醬鴨翅,一碟子鹵鴨舌,一碟子五香鵝肝,一碟子香燜豆,外加兩碟子驢打滾、豌豆黃。
小巧的碟子晶瑩剔透,讓小小的石桌瞬間充滿了生氣。
香草則忙着生火燒茶。
蠻清歡不禁咋舌。
“這也太誇張了吧!”
點心就算了,竟然連爐子、水、茶具都帶了。
不是說這些,青雲書社都有提供的嗎?
蠻清悅彷彿知道她心裡想些什麼。
溫和的笑,點亮了清晨山間的薄霧。
老實說鎮國將軍府出來的皮相都很好。
“來的早,青雲書社只怕剛剛開門來及準備,況且哪有自己準備的方便。”
拎着這些累贅上山,方便嗎?
反正她是沒瞧出來。
“如此香茶,唯有鎮國公府二姑娘能煮得出來。”
晉盈盈、顧朝風尋着茶香找了過來。
“晉大姑娘過獎了。”
蠻清悅自謙。
蠻清歡則迅速,向晉盈盈身後來路掃了一眼。
嗯,很好,空蕩蕩的沒有尾巴。
蠻清悅已經嫻熟優雅的泡起茶來,動作如行雲流水,不用喝茶光看這套動作就很養眼。
蠻清歡從來不知道她還有這一手。
晉盈盈詫異,“難道你不知道她茶仙子的名頭?”
自家姐妹一個園子裡頭住着,這都不曉得。
蠻清悅瞥了她一眼,半真半假的嗔道,“你要問我家演武場下有幾個箭靶子,保准沒有誰比她更清楚。”
“是嗎?”
顧朝風雙眸發亮,身旁的好友都是中規中距的大家閨秀,孟然來個喜舞刀弄劍的,說不說的好奇。
姑娘們坐着喝茶,很自然的談起了茶道。
晉盈盈又一次讓蠻清歡見識到了她的博學。
琴棋書畫上輩子曾下功夫學過,對茶之一道真沒什麼研究,於她這般“粗人”而言,茶就是用來解渴的。
姑娘們說起來頭頭是道,她卻聽的無聊,“我去那邊走走。”
竹林清晨的空氣清冽,少女山間小徑,不想再遇到沈雅珊之流,專挑那偏僻的小路。
依稀晨霧中路邊石凳上似乎坐了個人。
不知道是她眼花還是什麼,那身影似乎有一些寞落。
還是別打擾了人家吧!
少女就要改道,這時響起了清晰的咳嗽聲。
少女剛剛提起的腳又放下,猶豫了一下慢慢走過去。
果然是沈言。
蟄伏了一個冬季,天氣開始回暖,但其實還是很涼,尤其還是山間的早晨。
這個人竟然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夾袍,長長的睫毛上串成串的水珠,顯示在這裡坐了很久。
原就活不了多長時間了,還可勁的糟蹋,少女輕輕搖搖頭,解下自己張揚的緋色斗篷。
沈言又捂着嘴,撕心裂肺的咳起來了,一條緋紅的斗篷出現在眼裡。
和它一起出現的是一截粉藕似的皓腕,紅的似火,白的如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上回你借我斗篷,這回換我借你,我們扯平了。”
少女清澈的眼眸,波光漣灧,陽光般的笑容,吹散了心底的陰霾。
一如多年前,她向他遞出佩劍的那個瞬間。
斗篷上身僵硬的身體漸漸回暖,同時斗篷上帶着的,少女特有的體香,絲絲縷縷的鑽進鼻孔,少年不覺紅了耳垂。
一時間彷彿那斗篷熱得燙人,唯少女瞧出他的失態,喉嚨發癢,連咳嗽都不敢認,生生的憋着。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少女東張西望,很自然的順勢坐到少年旁邊,並沒有注意到少年的微微失態。
“你的那些隨從呢?怎麼也不知道給你披件斗篷?”
躲在暗處的飛白等人憋屈,今天這個日子,誰敢提帶斗篷啊?就這一件薄薄的夾袍,主子還嫌太厚呢!
少年笑,一下子那麼多問題,叫他先回答了那個好?
“你也是來參加詩會的?”
少女還記得長公主府,那一首叫人熱血沸騰的大作。
如此大才可惜就要英年早逝,少女再一次感嘆天妒英才。
“我去慈雲庵看望皇后娘娘。”
這個答案既回答了這個問題,又回答了少女第一個問題。
“這麼早?”
少女頗感意外,看不出來,這個拖着病體的外甥,還挺孝順沐皇后的。
少年的嘴角帶上了一抹如水柔意,“就是因為太早,怕打擾了皇后娘娘,才來這兒稍事歇息。”
沒想到這麼巧,會再次遇見她。
在他最最難受的日子,如一縷明媚的陽光,驅散心底最深沉的黑暗。
“你,來參加詩會?”
那些黑暗的事情,少年不願意講,她就該永遠陽光燦爛,怕她追問,自己又不願意違心騙她,遂轉換了話題。
“我?”
少女無所謂的聳聳肩。
自嘲道,“似我這般不學無術……”
“陪家裡的姐妹來買幾本畫本子,順便瞧個新鮮……”
話未說完,突然從竹林中跳出幾個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