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芹打開後車門，從左後方下車了。∨

“你是夏小芹！”

有位七歲模樣的小男孩，指着夏小芹叫道。

這孩子認得夏小芹，夏小芹卻不認得這個孩子。

不過這些都沒關係，夏小芹從車裡拿出來一袋水果硬糖，朝那個孩子招手。

“來，吃糖。”

小孩子們看見糖眼睛就放光了，加上又有人認識夏小芹，頓時把膽怯丟到一邊，一窩蜂的圍上來要糖吃。

一袋糖分完，夏小芹又拿出來一袋bàozhà糖，這是沈雨軒的糖果廠產出的最新產品，京城的鋪貨都還沒完成，就被夏小芹定了一箱。

夏小芹指着司機老趙說：“誰能數20個數，誰就可以從這個叔叔這兒領一顆bàozhà糖，集齊五顆bàozhà糖，就能領1塊錢的壓歲錢。”

夏小芹引導孩子們說道。

“什麼叫bàozhà糖？”

夏小芹示意老趙先一個人發一顆，讓孩子們先嘗嘗bàozhà糖的味道。

小孩子們喜歡新奇和刺激，剛吃到bàozhà糖的時候，表情都很精彩，有réndà叫，有心急的還“呸”的一口突出來了。

但是，bàozhà糖的刺激口感是暫時的，內里的糖心是水果味道的硬糖。

忍下刺激味道的孩子們吃到甜滋滋的糖心，開始和同伴分享自己吃到的味道。

把bàozhà糖吐出來的孩子們就嘴饞了，有一個耐不住的，還想把地上的bàozhà糖撿起來。

夏小芹趕緊攔住他：“背數吧，20個數就可以換一顆bàozhà糖。”

小孩子眼睛一亮，立即開始背ālābó數字了。

“1、2、3……20！”

小孩子背完，順利領到一顆bàozhà糖。

他迫不及待的把bàozhà糖塞進嘴裡，忍過那個刺激口感後，終於品到了裡面的水果糖心。

“是橘子味兒的！”孩子高興的喊道，接着又拍着胸脯說，“我還可以再背一遍！”

“我也可以背！”

“我也可以！”

有一個孩子得到甜頭，餘下的孩子們就忍不住的想要參與了。

這是從眾心理，也能強調孩子們的參與感。

最重要的是，夏小芹想要攔住孩子們不去通風報信的目的達到了。

夏小芹笑着說：“你們排好隊，一個一個的背，湊齊5個bàozhà糖，還能再領1塊錢哦！”

背數有糖吃還有錢呢，孩子們頓時沸騰了，按照夏小芹的要求，一個個的排好隊，等着背數。

夏小芹把接下來的工作交給老趙，從孩子堆里脫身，追上走進老墳院的沈舒等人。

老墳院里又添了新墳，兩年前埋進去的夏國善，已經算老墳院里的“老住戶”了。

沈舒和夏修學都把帽子摘下來了，夏小芹也跟着把帽子摘下來。

“老夏，我帶着孩子們來看你了。”

沈舒說罷，就把手裡的籃子放下，開始和孩子們一起給夏國善除草。

清明和十月初一都是祭拜先人的日子，夏國善的墳塋上有雜草，但還沒達到茂密的程度，想來清明節有人給他清理過。

這讓沈舒心裡好受很多。

雜草清理完畢以後，夏小芹三人又開始給夏國善添墳。

先是夏修學拿出鐵杴給墳塋添土，再是夏小芹，最後是拿不起鐵杴的夏小福，用手捧起一些土，給墳塋添上。

夏家三兄妹添完墳，沈舒也把供品擺好了。

夏小芹點上蠟燭，夏修學拿出來冥幣和錫箔，開始給夏國善燒銀錢。

“老夏，你能看見孩子們嗎？”

沈舒露出一個溫婉的笑，自顧自的說道，“孩子們還是那麼聽話，小福和我的身體也都養好了，沒那麼愛生病了。

回豫南之前，我們還剛剛搬了新家，新家就在什剎海，挨着小福的姥姥家，鄰居們也都很好，很照顧我們一家。

你走的時候，擔心還沒出生的小福、擔心不太清白的小芹、擔心身體不好的我、擔心癱瘓的修學。

現在我們都過得很好，你能放心了吧？”

沈舒吸吸鼻子，把臉上的淚抹乾凈，繼續說，“我們都過得好，也不知道你在下面過得怎麼樣。

我們給你多燒點兒紙錢，你放心的花，要是沒了，就給我託夢，可別不捨得開口要。”

夏小福拿起一張面額一萬的冥幣，往火盆里丟：“爸爸，給你錢。”

沈舒一邊笑，一邊忍着淚給夏國善燒紙。

冥幣燃盡以後萎縮變成黑色的紙灰，這種灰不是立即就碎掉的，它會隨着野風打卷，風散的時候，才會變成飛灰，融進土地里。

紙錢全都燒成灰了，夏小芹等人也要走了。

供品不能留在這兒，不怕被過路的人拿走吃掉，就怕引來村裡的狗，把供品糟蹋霍霍掉。

夏小芹幫着沈舒把供品收回籃子里，夏修學抱着夏小福打前面先走。

司機老趙還在發bàozhà糖，集的最多的孩子已經拿到2塊錢了。

夏小芹上車前，把餘下的糖全都發給孩子們，並讓他們別再追車了，這樣不安全。

最先認出夏小芹的那個孩子發現夏小芹要走了，問：“你們不回家嗎？”

“回家呀，這就回家。”

夏小芹笑着把車門關上，讓老趙把車啟動。

孩子們吃了糖，果然不追車了。

小轎車再次從夏小玲家門前路過，夏小芹又看見夏小玲了，還看見苗翠在開着大門的院子里套棉被。

大紅色的龍戲鳳被面兒，標準的辦喜事兒專用。

“媽，小玲姐真要嫁人啦。”

夏小芹與沈舒分享道。

沈舒沒回答，因為小轎車開到夏小芹的家門前了。

夏小芹家的大門上落着鏈條鎖，鎖是沒有生鏽的，想來經常有人使用。

夏小芹家就和夏國良家挨着，想來夏國良沒少去他家串門子。

“小福你看，那是咱們家。”

沈舒指着車窗說。

老趙趕緊踩一腳剎車，把車速降下來。

沈舒確定夏小福看見了，又讓老趙把速度提上去。

老宅子里除了回憶，已經沒有可以讓沈舒留戀的東西了。

回憶是可以裝在腦子裡的，所以，那個家，回不回都一樣。

“嘀嘀。”

小轎車沿着村道開出夏家村，出村以後，老趙把車速提到50碼，開始往縣道上開。

離開夏家村了，夏小芹不用去管那個能喊出她名字的孩子，對小轎車直接開出村子有怎樣的疑惑，又會怎麼跟大人們形容她這一程。

更不用去想，夏家人知道他們偷偷回來祭拜夏國善，會憤怒、心酸或是感動？

因為那都不重要了，夏小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去馬侯庄。”

夏小芹對司機老趙說。

夏修學的母親埋在馬侯庄的侯家墳地里，這個墳地又在夏修學的三舅田裡。

昨天，夏修學就和二舅侯慶軍聯繫好了，隔村頭還有好遠，夏小芹就看到了站在村頭的侯慶軍一家。

“二舅又瘦了。”

夏修學心裡酸澀的說道。

侯慶軍一直屬於精瘦型的身材，他瘦了多少夏小芹沒個概念，但是李香和侯芝胖了多少，那真是一目了然。

看李竹的圓鼓鼓身子，體重起碼得有150斤，小侯芝也得有80斤，要知道，二舅媽李竹身高只有一米五，而侯芝才7歲！

夏小芹離開安縣的時候，二舅侯慶軍也加入了豆腐生意合夥，幫李香和侯琴送豆腐、賣豆腐。

侯慶軍一家三口穿的都還體面，李竹和侯芝又胖成這樣，想來這兩年日子過得很不錯。

“嘀嘀。”

小轎車按着喇叭進村，侯慶軍看見小轎車就伸着脖子望，想看看是不是夏修學等人。

李竹就更直接了，小轎車還沒剎住呢，李竹就牽着小侯芝往前面湊。

幸虧司機老趙技術好，把速度把住了，才沒撞上她。

“哎呦！可嚇死我了！”李竹大聲吼道。

夏修學趕緊從副駕駛下來，看看李竹和侯芝是不是嚇到了。

“哎呀！是修學的車啊！”

李竹看到夏修學，嗓門更大了，眼睛也更亮了。

“老侯，修學回來啦！”李竹又喊一聲。

侯慶軍哪會看不見夏修學哦，他是太激動了，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村頭閑聊天的人多，李竹几嗓子喊得大聲，生怕別人注意不到夏修學坐了小轎車回來，看不見她有個出息親戚似的。

該看見的人早都看見了，有人看不得李竹炫耀，故意問道：“這是你那個癱瘓的外甥？”

“不會說話就少說一句，我外甥不好好地站着的嗎，哪裡癱瘓了！”

李竹極為潑辣的懟回去了。

“這車是你外甥的啊？車裡好像還有人啊。”

一位中年婦女說著說著，把頭湊到車窗上了，想看看車裡還有誰。

夏小芹可沒有下車的計劃，她讓老趙按一按喇叭，提醒夏修學上車。

夏修學也沒想到會被圍住，他昨天和侯慶軍通電話時，明明說的是直接去他家裡，沒讓他在村頭接人。

“二舅，咱們去家裡說話吧。”夏修學對侯慶軍說。

“對對，快去家裡坐。”侯慶軍對圍住車的村民說道，“大家讓讓，我們得回家。”

村民們還算配合，給小轎車退了個空檔。

夏修學打開副駕駛的門，重新上車。

車門關上以後，李竹忽然用力的拍車窗，大聲地問：“咋個不讓我們上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