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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比女人的情緒穩定些,過來扶着她,滿臉的悲傷:“唉,別鬧了,這又不怪同志們,怪軍平不聽話,明知道是啞炮,他還非要去看看。”

幾名礦工聽着,都難免有些同病相憐之感,眼窩淺的就跟着掉下淚來。

司機喝了一大茶缸子水,吸了支煙,把煙頭一扔:“走吧,呆這兒也沒用了。”

這時太陽已經沒有剛才熾烈,幾人依次爬上車,幾個礦工推讓着,讓那女人坐在駕駛室里。

“去哪兒?”司機問。

“回礦上,他們這破礦害死了我弟,他們得賠我們!”女人惡狠狠地說。

司機不置可否,他就是個小小的司機,一切聽從在場的最高領導,他看了看鄭有才,見鄭有才微微點頭,便關上車門,回到駕駛位發動了車子。

鄭有才心懷忐忑,死了人,這算是一起非常嚴重的生產事故,看這樣子家屬也不好說話,也不知道礦上會怎麼處理。

回到礦上,看熱鬧的人已經散去,鄭有才急急地下車,先跑去礦長辦公室去報告。

得到音訊趕來的幾名礦領導正等得心急如焚,一聽死了人,立即都垮了臉。

過了良久,主管安全生產的副礦長搖了搖頭:“小鄭,走吧,咱們去見家屬。”

鄭有才跟在副礦長身後,出了門,對着外面安全科的幾個小夥子使個眼色:“一會兒注意保護田礦長的安全。”

幾人立即會意,默默地跟上。

這世上的人形形色色,遇到事情處理的方法也各不相同。

礦上以前也有生產事故死人的時候,家屬們的反應各不相同,有的只管哭,有的跟領導鬧,有的覺得自家親人死了,別人卻還活着,心理不平衡,拿着刀子要殺了工友和領導為親人報仇。

還有的直接就變傻了,後邊的一切都由礦里做主,直到人下葬的時候,才知道人已經再也不能相見了。

生離死別,是人間最為無奈的事情。

死者家屬急痛之下,就算真的提着刀子要殺人,也不方便叫派出所來抓人,只能多上幾個人制住死者家屬,等家屬情緒穩定下來再說。

這一次,那個男人看着還算冷靜,雖然傷痛,卻沒胡鬧,可那女人,怕是一會兒不好說話,說不定還會動手。

鄭有才給幾個小夥子示意一下,幾人分開圍在副礦長身邊,隱隱地把他護在中間。

等他們回去的時候,軍平的屍體已經被安置好了,在事故發生地不遠的一片開闊地上,女人的哭聲隱隱傳來,周圍站滿了看熱鬧的人。

依着林子矜的意思,人沒救活,她們就該離開了,可喬秀娥說啥也不走,剛才那女人要撓鄭有才的場面她可還記得呢,她得留在現場保護她的男人。

不管這場事故當中,鄭有才要負多少責任,但在喬秀娥看來,不管對方是誰,因為什麼,誰也不能欺負她的男人。

扣工資也好,挨處罰也好,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可是想因為這個欺負鄭有才,喬秀娥是堅決不讓的。

“陳礦長來了!”

“來來來,讓開點,讓陳礦長過去處理。”

“哎,礦上也不知道打算給多少錢?”

“給多少錢又能怎麼樣,人都沒了,光有錢有甚用啊?”

喬秀娥拉着林子矜擠過去一點。

見礦上領導來了,男人立即迎了上來,陳副礦長的態度很是誠懇,臉上表情凝重,說了些節哀順便之類的套話,便問家屬怎麼打算。

“這天氣太熱了,屍體不能久放,你們看?”

男人看着很是忠厚,唯唯諾諾的:“哎哎,行,我們聽領導的。”

女人卻是不依不饒地沖了過來:“不行,憑啥啊,我家的人說死就死了?好好的一個大小夥子,他爹娘還在家裡等着他,為了給公家幹活死了,這就回不去了?!”

說著話,她就放聲嚎哭起來,也不知是天氣太熱體內脫水,還是因為氣憤超過了悲傷,她的哭聲雖響,眼淚卻沒有多少。

礦長處理過這類事故,知道家屬這是要提要求了。

雖然這次事故責任不在礦上,主要的原因還是工人違規操作造成的,但不管怎麼說人都死了,總得給家屬個交待和補償。

果然,女人就地一坐,開始漫天要價:“你們得給我弟賠償一萬塊錢,他家裡還有父母親等着呢,以後兩個老人就沒人養老了!”

陳礦長微微蹙眉,這錢也太多了點,礦上的規定,類似情況的撫恤金是三千,就算會哭的孩子有奶吃,死者家屬鬧騰得特別厲害,也最多加到四千或五千,還真沒有給一萬的。

看得出這女人難纏,他決定試着從男人身上打開缺口,陳礦長和顏悅色地轉向男人:“石……”

他卡了一下殼,才想起來的時候忘了問家屬的全名。

一個機靈的小夥子湊過去低聲說了名字,陳礦長清清嗓子:“石大志同志,你看這事咱們不能急着在這裡處理,這天氣太熱,遺體放不住,咱們先把石軍平同志的遺體安置好。不管讓他入土為安也好,火化了把骨灰帶回家鄉也好,然後再說賠償的事情好不好?”

沒等男人說話,女人沖了過來:“不行!人燒了,你們就不給錢了!”

陳礦長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還是溫言細語地說:“你看,事故的原因還沒有調查出來,畢竟死者為大,軍平同志在事故當中也不是一點責任都沒有的,家屬們都這樣獅子大張口,我們的工作也不好做。”

頓了頓,他又說:“要不咱們這樣,這個事也不是在這兒能說得清的,咱們一起回礦上,到辦公室認真談一談,給出一個合理的解決方案,你們看行不行?”

男人猶豫一下,女人卻是飛快地點頭:“行。”

“讓小鄭陪着你們過來。”陳礦長轉身就走,女人四下里看了看,沒看見鄭有才,一時間有些猶豫,不知道是等着鄭有才好,還是直接跟上去好。

直接跟上去,會不會顯得太急了,到時候要不到太多錢?

陳礦長走了幾步,見沒人跟上來,一回頭,也發覺鄭有才不見了,他有點不高興,這種要緊的時候,鄭有才到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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