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堅一頭黑線，李丑蛋什麼的，真是太難聽了，如果被林子矜知道他這個名字，肯定又要嘲笑他好久。

好在，他有了新的辦法對付她。

至於面前這個張蓮蓮，景堅也想起來了，那是他逃出養母家之後，在冀南那個小縣城生活了一年多，就靠着撿垃圾和在上坡的地方幫人推車生活，這個張蓮蓮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張蓮蓮好像也是個孤女，剛開始還想仗着比他熟悉，糾集了幾個孩子欺負他還着，後來被他打服了，反倒都成了他的手下。

幾個孩子抱成團，在他的組織下，分工合作，揀垃圾去賣，去各個上坡的路口幫人推車，去火車站附近乞討，倒也都勉強活了下來。

後來，幾個孩子街道上送進了政府開的福利院，有家的都被送回了家，而他不願回李家，就偷跑出來，混上火車，離開了冀南。

再後來，他就跟着大串聯的革命小將們，來到了京都，遇到薛媽媽，薛媽媽給他改名景堅，他似乎就完全脫離了過去的生活。

沒想到，在京都又遇到了故人。

景堅很高興，上下打量張蓮蓮：“我想起來了，你叫張蓮蓮，你不是去福利院了嗎？”

張蓮蓮見他還記得她，高興極了：“是啊是啊，後來我被人收養了，再後來，我的養父母沒了，我就來了京都，現在給養母的親戚家哄孩子。”

她小心地摸了摸車子：“你呢，你現在做什麼？給人開車嗎？司機是多好的工作呀，比我這強多了！”

景堅笑了笑：“沒有，我就是一個當兵的，這是部隊的車。”

“你買這麼多菜，是給部隊買的？你是炊事班的？”

景堅又是一頭黑線，這故人懂得還真不少。

“不是，我買菜回家裡吃。”

張蓮蓮向車子裡邊看，哎呀裡面的座椅上鋪着厚厚的絨毯子，看着就軟軟的好漂亮：“丑蛋兒你成家了？”

說起這個景堅就心情愉快，嘴角的笑容加深：“還沒有，不過快了。”

“這車好漂亮好威風……”

“嗯，這是部隊的車，我偶爾藉著開出來的……”

張蓮蓮戀戀不捨地摸着車身：“哎呀，我還沒坐過這種小轎車呢，李丑蛋你在部隊混得不錯呀。”

景堅：“還行吧，在炊事班當班長，這車是我們買菜的車。”

張蓮蓮的眼睛立即就冒出星星：“哎呀，咱們那幫人裡面，估計數你混得最好，對了，剛才你說要回家，你家在哪裡？”

景堅：“……槐樹胡同。”

“哎呀我親戚家在瓦蓋胡同，咱們離得不遠哪。”張蓮蓮滿臉驚喜地抬頭看着景堅。

景堅拉開車門：“正好順路，我順便送你回去吧。”

“好啊好啊！”

景堅接過她的菜籃子放在後邊，張蓮蓮上車的時候太緊張，還磕了頭，她疼得一邊吸溜着，一邊在座椅上彈了兩下：“哎呀好軟，丑蛋，炊事班長管着幾個人，你們一定天天吃肉吧？”

景堅：“……偶爾，也不是天天吃。”

他已經有點後悔自己隨口編的這個謊言了。

他的本意是不想在故人面前秀優越。

這姑娘說她給親戚家看孩子，看她的衣着，她的日子明顯過得很不好，親戚待她也未必有多好，兩人曾經都是孤兒，他卻比她強得太多。

景堅不想讓張蓮蓮心裡彆扭，也就順着她的猜測，隨口給自己安了個炊事班長的官兒。

車子發動起來，沒走多遠，張蓮蓮的臉色就變了，忽然捂住了嘴。

“丑蛋兒，我難受。”

景堅知道這是暈車了，趕緊打開窗戶，慢慢停車開門：“可能是暈車了，你緩一緩。”

張蓮蓮衝下車，蹲在路邊乾嘔兩聲，什麼也沒吐出來，又訕訕地回來，笑：“李丑蛋，你這車怎麼這樣啊，我以前坐公交車也沒暈過。”

景堅笑了笑：“上來吧，這次我開慢點。”

“真的，還讓我上？這多不好。”張蓮蓮嘴裡說著不好，手腳倒是麻利，噌的一下就跳上了車，這次有經驗了，也沒碰頭。

菜市場本來就離得不遠，即使車子慢慢地開，幾分鐘後，也就到了。

張蓮蓮在車門上搗鼓半天，尷尬了，車門打不開。

景堅下車繞到另一側，幫她打開車門，把她的菜籃子拿出來遞給她，張蓮蓮戀戀不捨：“丑蛋兒再見，我就住在瓦蓋胡同三號院里，進去隨便問個人都知道我，有空你來找我玩呀。”

景堅笑着點頭：“好。”

“你在槐樹胡同幾號呢？”

“呃，二號院，忘了說了，我現在改名了，不叫李丑蛋，叫景堅。”

張蓮蓮揮揮手，滿臉笑容，羨慕極了：“哎呀這名字真好聽，那我有空也去二號院找你，說你名字別人知道吧？”

景堅：“……這個還真沒人知道，你直接找我就行。”

張蓮蓮這姑娘住的，是那種大雜院兒式的四合院兒，一般裡面都有好幾戶人家合住，進去之後隨便一問，就能找到她。

張蓮蓮想當然地，以為景堅住的也是這種院子。

“好呀，哪天有空我去找你玩。”張蓮蓮揮揮手，提着菜籃子轉身走了，一個老太太迎上她，一邊跟她說著什麼，一邊向這邊張望着。

張蓮蓮笑容滿面地說著話，回頭沖景堅揮了揮手。

景堅揮揮手，上車離開。

這邊老太太滿眼的驚奇：“蓮蓮你剛坐那車回來的？”

“是呀是呀，這是我在冀南時候的朋友，沒想到他也來了京都，好巧呀！”

老太太可比她見識得多：“蓮蓮，你這朋友是部隊的吧，我看這車像是軍車。”

“哎呀奶奶你好有見識，”張蓮蓮驕傲得不行：“我朋友可厲害呢，他是炊事班的班長，管着好幾個兵呢，平時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天天有肉吃！這車是他們炊事班買菜的車，他能隨便開！”

不知不覺地，張蓮蓮就替自己的老朋友小小地吹了一點牛。

老太太立即露出羨慕的神色：“炊事班好呀，是個有油水的地方，你這朋友有出息！”

兩人說著話向胡同里走進去。

.。妙書屋.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