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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城之不着痕迹的拉了拉領口,凝眸思量片刻,方才明白過來,“適才沐浴完畢便去了躺書房,想必十五未在凈房找到我。”

說完這話,他又垂眸一笑,嘴角趟起深深的笑意,好容易抑制住,便步履從容的再走上前來,“先坐罷。”

東方瑤覺得有些尷尬,又有些不安。

“我……我還是……”

“這是什麼?”卻見崔城之已經伸手打開了食盒,笑問。

為了不要她覺得難堪,崔城之特意閉口不提剛剛的事,“這是你做的?”

這聲音中帶了幾分驚喜,臉東方瑤都覺得不可思議,她轉眼便把剛剛的害羞和矜持拋到了九霄雲外,“怎麼樣,你快嘗嘗?”

崔城之也不多言,拿起竹著便嘗了一口,沒有絲毫猶豫。

“好吃么?”東方瑤期待的看着他。

“自然好吃。”崔城之微微笑道。

他這半分不打結的神情總算是消除了東方瑤的疑惑,“我就說嘛,我肯定有這方面的天賦。”

語罷便興沖沖的端來想要自己嘗一口。

“等等。”

東方瑤看了他一眼,疑惑道:“怎麼了?”

崔城之嘴角噙了絲溫和的笑意,靜靜道:“給我做消夜,如何?”

東方瑤恍惚記得從前在詩經上看過一句詩,“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知是哪個無名氏作的,可她總有種感覺,真正的君子是不是就像是眼前這個男人,無論什麼時候他嘴角總是含着那一絲笑意,就像一陣清風般,溫柔清涼。

“……瑤兒,瑤兒?”

有雙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

東方瑤返回神來,“我、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崔城之說道。

寂靜的夜裡,偶爾會從草叢中傳來幾聲和諧而頗有韻律的蟲鳴。

兩個人就在這沉默的小路上緩慢的行着。

東方瑤盯着自己的腳尖愣愣的不知發什麼呆。

崔城之微微側眸看了她一眼。

“聽說。”他開了口。

東方瑤豎起耳朵來。

“……聽說此宅原本是一所富商之家,你之前不是一直奇怪東牆上那個門么,正是此宅之子所為。他愛慕鄰家的女兒,然不知鄰家女兒心意,平時又無可接觸的機會,才想出這麼個餿主意來,在牆上偷偷打了個洞,每夜便枯坐等在洞前,希望可以偶遇那少女,一訴相思之情。”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

“既然洞都打了,他為何不知直接去找那少女,反而日日守在洞前,不敢越雷池一步?”東方瑤疑惑地問他。

“傻丫頭,”崔城之略帶愁緒的笑了一笑,“你到家了。”

“啊?”

東方瑤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已經到那“洞”前了,可是現在怎麼看,莫非這門的前身,當真是個“洞”?

她正躊躇間,卻又聽崔城之低聲問:“籌款一事,你是如何想的?”

東方瑤琢磨了一會兒,“我覺得其中有蹊蹺,不管是錦娘還是東陽郡王,他們之間似乎有什麼聯繫。”

雖說東陽郡王這樣做無可非議,他的所作所為也令人挑不出刺來,不過東方瑤總覺得,這個東陽郡王或許有什麼……怎麼說呢,按照她在宮中多年的經驗來看,應該說是從中聞到了一絲陰謀的味道。

“與其相信李宜奉,不如相信錦娘的話,”東方瑤正色道:“錦娘此人我正在調查她的出身,可能不日便會有消息,只不過此時,我以為我們應該用李宜奉的法子,不管錦娘說的話是真是假,這都是一個試探東陽郡王的好機會。”

崔城之眸中帶了讚許,“十五已經調查過了,錦娘的出身,正是如她所說,原是官宦之家,後來沒入教坊,來到楚州後在暖翠樓做了歌伎,不過短短十數年的時間,她卻儼然成了暖翠樓的當家之一,就連霍十三娘都要受到她的管轄,可見身份非同一般,只是她究竟出自長安哪所官宦之家,卻是怎麼也查不到。”

並且,錦娘似乎未曾想隱瞞過她的身份,只是可能因為某種原因,她不願意透露罷了,畢竟若是她想要隱瞞,外人想要查暖翠樓中事也是不容易的。

“我從未聽母親提起過錦娘這個名字,況且母親去世的很早,有些事情,她根本也來不及一一對我說。不過父親當年在曲江求娶母親之事,我卻是聽說過的。”

想起母親憶及當年之事時臉上那動人的甜蜜,東方瑤忍不住有些黯然,“此事當年驚動長安,恐怕很多人都知道,但就憑她知道我母親閨名一事,便絕對不是普通人家,要麼和我母親熟識,要麼和母親有過或多或少的交情,只是究竟多少,我也不敢斷定。”

但如果是在騙他們,她想得到的究竟是什麼?

想了想,她又道:“暖翠樓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存在,為何不僅在楚州無人敢望其項背,就連楊紹元這樣的勢力都無法滲透甚至忌憚三分?”

“自端平年間至今,暖翠樓至少存在了四十多年,而按照年齡來推算,錦娘不可能是暖翠樓真正的主人,不過從錦娘的所居之處來看,她在暖翠樓的地位,一定極其重要。”

“端平年間?”東方瑤訝然,也就是說,至少是顯宗皇帝在世的時候這暖翠樓就存在了?

那麼她存在的意義究竟是什麼,如今又要替朝廷出錢,又是為了什麼--

東方瑤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陷入沉思。

“船到橋頭自然直,你也不必想這麼多,”崔城之安撫她,“明日我們一起去刺史府廨商量此事,再做定奪,你看如何?”

東方瑤點點頭。

“更深露重,站久了容易生病,你……”崔城之猶豫了一下,把“你先回去吧”五個字換去了,輕輕說道:“我再送你回去吧。”

……

“娘子,桓郎君來了。”門外有婢女報道。

楚芸正在房中調試琴音,聞言,楞了一下,“要他稍等片刻,我馬上去。”

小雨綿綿,楚芸將琴抱了摟在懷中,邊走邊問那婢女,“公主睡的如何,可有醒?”

那婢女笑道:“公主這會兒還在熟睡,勞煩娘子費心了。”

楚芸淡淡一笑。

到了會客廳,她收了傘,挑開帘子。

“芸娘子來了。”

有位年輕的郎君正負手立於窗前,一見楚芸來了,他側眸去看她。

楚芸抱琴走進來,“修延,你可是來拿琴的,不必了,我已經修好了……”

話說到一半,她忽然停住了,因為桓修延今日的的神色有些不太正常。

楚芸會意,對婢女輕聲道:“你去拿些上好的瓜果再來罷。”

婢女諾然而退。

“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桓修延低聲問道:“駙馬可是已有三日未歸?”

楚芸的心一跳:“三日未歸!”

桓修延目中有幾分瞭然,又凝重道:“定州安崇寅謀反,公主可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