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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侯爺並未言語,唯有一雙落在楊氏身上的眸子殺意凜然,木侯爺是個十分自負的人,一路走到現在,可謂是算無遺策,不管是家庭還是仕途,都沒發生過脫離他掌控的事楊氏的作為可謂是觸到了他的逆鱗。

木侯爺是馳騁沙場幾十年的名將,殺機一現,哪怕沒有刻意釋放壓力,楊氏亦有些承受不住,她原本在看到木侯爺和侯夫人進門那一刻起,就十分蒼白的臉色已變成一片青灰,她有心站起來向兩人行禮,可在木侯爺的注視之下,卻感手足癱軟,根本站不起來。

侯府的人怕白氏這個當家主母,更怕侯爺,哪怕他沒辭官之前,數年也難歸家一次,他的權威在府里始終是至高無上的,沒有任何人敢對此有半分質疑,他即便不發怒,全府上下,敢在他面前直視他,並與他正常對話的也找不出幾個,楊氏顯然不是這其中之一。

“抱歉,三娘,確是我行事考慮不周,才造成了現在這樣的局面,楊氏之罪,我應承擔一半,你說吧,這事你想怎麼處理,大凡在我能做到的範疇之內,我無不應允。”木侯爺目光冰冷的看了兒媳婦一眼,就將視線轉到了木君璇身上。

“侯爺嚴重了,我並非得理不饒人之人,亦不喜殺戮,但二夫人和她娘家人因一已之私,讓桑雲鎮和燕回村五十多個無辜百姓失了性命,這事想這麼揭過去也是不可能,念及她是侯爺之兒媳,梓鈺的生母,這事我不想大動干戈,只要侯爺答應我兩個要求,此事我便不再追究。”木君璇淡淡的接口道。

“哪兩個要求?”木侯爺問。

“一,以後大凡我出現的地方,我不想再看到二夫人,同時不希望她再插手任何與我有關的事,二,二夫人所在的這一脈的楊氏一門為官不正,品行不端,教女無方,這樣的人家在朝為官,乃百姓之禍,朝堂之禍,我希望楊氏一門從此退出朝堂,並將他們的家財拿出一半交付與我,只要侯爺能做到這兩點,這事就此揭過,侯爺意下如何?”木君璇道。

木侯爺並沒有第一時間答覆木君璇,而是在擰眉思考,處理楊氏好說,但楊氏這一脈的母族,枝繁葉茂,尤其是近些年,家裡出了一個太子妃,一個尚書,兩個三品大員,還有數個四、五品的地方官員,其朝中之力,已隱有與左相王家抗衡之勢,現突然間想逼他們主動退出朝堂,並拿出一半家財,這事哪怕是他也不一定做得到。

正值利弊權衡間,被木侯爺的氣勢駭得癱在椅子上的楊氏突然間像被注出了神力一般,騰的一聲站了起來,幾步走到木侯爺和侯夫人身前,雙膝一曲,噗通一聲跪了下去,以頭伏地,泣聲道:“父親,母親,此事究其因,源頭在我,我才是那個罪魁禍首,我的父兄,家人,全是被我蒙蔽的,父親如何處置我,兒媳都甘願受之,只望父親,母親莫要因為我這麼個罪人、舉全族之力去為難他們。”

木君璇見狀不由微微挑了挑眉,楊氏似乎比她想象的要聰明一些,也果決一些,她大概是看出了木侯爺的為難,楊家沒有那麼好對付,想讓他們退出朝堂,雙方必有一場大戰,木侯爺雖然威震朝野,在沒有絕對的利益驅使下,想必也不太願意與楊氏正面杠上。

楊氏這個時候站出來,先領罪,平了木侯爺心裡的怒氣,再言明其中厲害,只要木侯府不插手這件事,單憑自己一人,也許,可能,是鬥不過楊家的。

“你若在干這件糊塗事之前,能這麼精明,又怎會走到現在這一步?你不忿我時不時將梓鈺送到三娘那邊去,卻從未想過,若非看在梓鈺的面子上,單憑她在侯府的那些年,你對她所作所為,三娘便不會就那麼算了。”

“還有現在這件事,若不是看在梓鈺的面子上,現在的你,只怕項上的人頭,已經被她摘了下來,裝在盒子里送到你父兄的手上了,至於你楊家是勢大,朝堂之上,正面交鋒,我亦不一定能奈何你們楊家,但換成三娘來處理,她能憑一已之力滅了十八連雲寨,難道還--

滅不掉你楊家的幾個主要人物?”

“只要你楊家在朝堂上的那些人都死了,你這一脈不攻自破,又哪裡用得着我出手,楊妍之,你也是大族出來的人,應該知道成王敗寇的道理,若三娘勢弱,被你們算計成功了,即便事後被我得知事情經過,最多覺得你這人心事歹毒,厭棄防備於你,卻不會將你如何。”

“如今你敗了,同樣應該坦然面對結局,我知道你們楊家人的性格,不到無路可退的情況下,想讓他們甘願退出朝堂,是不可能的,如有可能,我實在不想插手這件事,任由三娘出手,將你們楊家一眾主要人物誅殺乾淨。”

“但之前我說了,你所犯之罪,有一半起因在我,這事我撇不開,再加上我不想看到我最得意的孫兒的母親和外祖一族背上一個勾結匪寇的惡名,再難,這事,我也只好接了,你若真夠聰明,就給他們寫封信吧。”木侯爺原本還有幾分猶豫,聽得楊氏的話後,反倒立即下了決心,否則等到楊氏自以為是的作下去,三娘的耐心耗盡,事情會變得愈發難收拾。

楊氏勢大不假,但他們只是文人家族,在木侯爺眼裡,兩個楊家加起來也不如木君璇可怕,更別提木君璇身後還站着一個十三當鋪,即便沒有十三當鋪,讓他在木君璇和楊家之間選擇,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木君璇。

楊氏聽得豁然抬首,揚起一張滿是淚痕的臉,滿目愕然的看着木侯爺開口:“父親,你的意思讓我寫信去勸我的父兄,讓他們主動帶着楊氏族人退出朝堂,並拿出一半家財交給她?”

木侯爺靜靜的看着她,並不言語,楊氏與他對視了片刻,敗退下來,她垂下視線,沉默了片刻之後才一臉自嘲的開口:“我懂父親的意思了,不過即便我同意寫,他們也不會聽的。”

“聽不聽在他們,寫不寫,在你。”木侯爺面無表情的接口。

“好,我寫,此事了後,我會自尋了斷,馨娘和梓鈺這兩個孩子,以後就勞煩父親和母親看顧了。”楊氏閉上眼睛,靜靜的跪在那流淚,足足過半盞茶功夫,這才睜眼道。

“馨娘梓鈺是我木家的嫡系子孫,只要他們不做錯事,侯府就永遠是他們最堅實的後盾。”木侯爺淡淡的開口道。

楊氏正要答話,卻見房門碰的一聲被撞開,只見木梓鈺和木文馨一起闖了進來,木文馨進來之後,看了一眼滿臉怒氣瞪着自己姐弟的木侯爺,心頭一顫,縮瑟到一旁,不敢言語,梓鈺看了祖父一眼,又轉目看了看木君璇,隨後走到她面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木侯爺面色一沉,正要喝斥,木君璇卻搖手制止,她的目光微微眯了一眯,靜靜的看着梓鈺開口:“梓鈺,你這是在逼迫我?”這孩子在這個時候闖進來,顯然是聽到了裡面的談話。

“三姐,我知道母親之罪不可恕,可她終究是我的生母,生為人子,梓鈺無法眼睜睜看着母親去死,梓鈺願代母受過……”梓鈺的頭重重叩在地上,流着淚,啞着聲音開口道。

“梓鈺,身為人子,你願代母受過,這份人倫之情我能理解,可你想過沒有,如果這世上所有作了惡的人,他們的罪孽都由心地純孝、又無辜的至親之人去替受了,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你抬起頭來,看着我回答。”木君璇淡淡的看着他開口道。

“三姐,我……”梓鈺抬起頭,視線與木君璇一觸,頓感呼吸一滯。

“還是說,你明知自己的行為不合適,卻仗着我對你的不同,企圖用這份姐弟之情來脅迫我?”木君璇的目光陡然一厲。

“不,三姐,梓鈺沒有這意思。”梓鈺被駭得一呆,脫口辨道。

“侯爺,既然你已答應我的要求,這事便是你的家事,我一個外人不好干涉,我靜候你的消息即可,就此告辭。”木君璇沒有再說什麼,她將視線從梓鈺臉上移開,落到木侯爺臉上,說完這句話,就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