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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偉和柳強臉上都露出了憤怒的神色,可柳南禾卻淡定自若的跟着走進客廳,自顧自的坐在了沙發上。他環顧了一圈客廳里的傢具和布置,突然似笑非笑的說:“施先生,這邊的房子修的不錯啊。聽說以前你們都住在省城,怎麼花這麼多錢裝修這裡呢?”

施毅牧臉色輕微的變了一下,隨即佯裝起身倒水,冷冰冰的回應道:“有錢任性,關你屁事。”

柳南禾也不生氣,道:“確實不關我的事,不過,你大伯或許心裡會很不高興吧,畢竟這是他和那位年輕的姑娘修的新房子,結果卻被你們住下了。”

施毅牧的神色這回掩飾不住了,驚慌中帶着震怒,拍着桌子站起來叫道:“那老頭子跟你們瞎說什麼了?”

柳南禾笑道:“老年人話多,該說的基本都說了。”

施毅牧直挺挺站在那裡,臉上陰晴不定,足足過了二十秒,他才憤憤的道:“虧他還有臉跟外人說這個,我還沒結婚,他一個五十多歲的人娶人家二十歲的大姑娘,施家人的臉面全被他丟盡了。”

方雅雅忍耐不住,尖聲怒斥道:“沒臉說的人是你吧,沒有施老伯,你家怎麼過上這樣的好日子,你爸早就被餓死了!”

施毅牧板著臉道:“那又怎麼樣?他身為長兄,難道不應該做這些嗎?”

方雅雅冷冷的道:“早知道養出來你這樣的白眼狼,當初還不如不管你們。那麼孤苦伶仃的一個老人,還得冒險上山去照顧你父親。”

柳南禾擺了擺手,道:“施毅牧,個人品行方面的問題,我們無意苛責。今天來找你,是因為我們知道十幾年前的‘雪屍案’跟你有關。小趙已經去所里拿卷宗了,你有什麼話,還是先跟我們老實交代吧。”看着施毅牧又要盛怒的表情,柳南禾道:“我們不想在你兒子面前把你抓進警局,你最好收斂一下你的臭脾氣。當過一個小小的副科長,你哪來的這麼大的官架子。”

這番話一出口,施毅牧居然靜默下來,老老實實的坐在了沙發上。過了一會,他面色冷漠的問道:“你們想問什麼,說吧。提前聲明,不用給我下套子,大娘的死跟我沒關係,我也是事後才知道的。”

柳南禾沖方雅雅努了努嘴,示意她打開手機進行錄音。施毅牧似乎很反感,可是卻沒有出聲抗議。柳南禾問:“大娘姓誰名誰,哪裡人,是什麼時候到蓮花山村的?”

施毅牧道:“具體姓名我們都不知道,大伯叫她趙蓮花,我就跟着喊花姨。口音是新中這邊的口音,但從來沒見過她娘家人,也不知道她來自哪裡。大伯說,花姨是他在外面幹活時遇見的,別人欺負她,他就把她領回來了。年份嘛,應該是十三年前的事情,那會兒我剛剛二十歲。”

施毅牧的臉色有點怪異,因為還有一些話他沒有說出來。儘管花姨精神有點不太好,但是長的很漂亮,當初大伯把她帶回來的時候,他頓時想到了徐志摩的一首詩: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

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道一聲珍重,道一聲珍重,

那一聲珍重里有蜜甜的憂愁——沙揚娜拉。”

當時他還以為這是給自己找的媳婦兒,沒想到最後卻被大伯留了下來。正因為這件事,施毅牧認為既是大老粗又是老年人的大伯配不上花姨,自此忘了養育之恩,將施老伯記恨上了。

柳南禾道:“她在這裡住了多久,是什麼時候出的事?”

施毅牧道:“應該兩年多吧。她住在這裡以後,我大伯便拿出全部積蓄蓋了這棟房子。他以前干過建築工,也做過環衛工,偶爾撿撿廢品賣零錢,我們都沒想到他居然存了那麼多錢。”

柳南禾道:“你跟你太太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她見過趙蓮花嗎?”

施毅牧又站了起來:“你什麼意思?我老婆已經被人害死了,你懷疑她害了我花姨嗎?”

柳南禾面無表情的說道:“老實回答,廢話少說。”

施毅牧怒道:“我老婆也住在蓮花山村,我們小時候就認識。只不過確定在一起,還是我大學畢業時候的事情。這邊流行相親,我們是相親後在一起的。她知道我花姨,但是以前應該沒見過,因為這麼多年以來,她從來沒提過這回事。”

柳南禾點點頭,道:“說說趙蓮花死時的現場吧,你應該親眼看到過。”

施毅牧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痛苦的神情:“我……其實,花姨死的時候,我根本沒有去--

現場看過。因為……因為村裡人說,她的臉都被抓爛了,身上也被人捅了刀。只是刀子在她自己手裡,再加上她精神有點小毛病,所以警察說她是自殺死的。堆成雪人,也是因為那天剛好下暴雪,覆蓋在她身上造成的。我們雖然不願意接受這種說法,可是再要求警方查下去,他們就反過來調查我們拐賣人口……就這樣,我對警察一點好感都沒有……你們幾個還不錯,可是……”

施毅牧沒有再說下去,可見當年一系列的事情對於他這個二十來歲的青年來說是一件多麼沉重的打擊。柳南禾嘆了口氣,道:“屍體也是站立着的么?”

施毅牧眼睛一瞪,道:“你怎麼知道的?我爹說,那是花姨死的冤屈,死不瞑目。”

柳南禾道:“這應該問你自己。你太太,岳母,再加上你姐姐,她們的屍體都是站立的,外面都被堆了雪人,難道你自己心裡真的沒有想過為什麼?”

施毅牧驚道:“難道是花姨的鬼魂回來複仇?可是我岳母一家跟她又沒有什麼仇怨,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柳南禾道:“行了,施先生,你是黨員,又是曾經的副科級幹部,別整那些鬼怪一類的說辭了。你大伯專門建了新房,又準備了婚禮所用的‘囍’字,足以看出他對趙蓮花的重視程度。但是在他家裡,我們沒有見到他們在一起的照片。如果我所料沒錯,那些照片,應該被你收起來了吧?”

施毅牧幽怨的道:“這也是老頭子告訴你們的吧?他想把照片要回去,就是這樣的笨法子嗎?”

柳南禾沒有理他。施毅牧磨蹭片刻,起身進了裡屋。過了一會,拿着幾張照片出來了。照片雖然都是彩色的,但是色澤比較淡薄,用的相紙也不夠精緻,確實是十幾年前的東西。不過這些照片都剩下了一半,另外一半全被人剪去了。

施毅牧耷拉着頭,默不作聲的坐在那裡。不用他說什麼,柳南禾也知道這是他的所作所為。剪去大伯的照片,留下趙蓮花的照片,足見這人心中對自己的花姨還有很深的執念。可是看了看趙蓮花的照片,柳南禾的表情突然變得無比凝重,仔細看了幾分鐘,又遞給了秦一燕。秦一燕拿到手上便“咦”了一聲,扭頭向施毅牧問道:“這個趙蓮花,跟你太太那邊有沒有血緣關係?”

施毅牧搖了搖頭,道:“我也問過,因為她和我老婆長的大概有七分相似,可是岳父母那邊都說沒有關係,家裡的親戚三代都沒有這麼個人。”

柳南禾沒有再說什麼,因為那起命案發生在十幾年前,想要把來龍去脈弄清楚,必須得等趙宏彥將那件案子的卷宗拿回來。可是,萬一當時派出所里也沒有卷宗,他們就只能另闢蹊徑了。

“讓安寧跟着雅雅、一燕她們先休息吧,我們上山,找你父親和大伯問個明白。”柳南禾說。

“什麼?”施毅牧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看來當他有了自己的家庭之後,就跟父親和大伯的關係跌至冰點了。

“一方面為了破案,另一方面也為了讓你贖罪。”柳南禾冷冷的說,“不管怎樣,他們對你有養育之恩,你這樣對待他們,就不怕自己的兒子以後也跟着效仿么?”

施毅牧的臉色又變了,他回頭看了施安寧一眼,小傢伙已經趴在方雅雅的腿上睡著了。為了怕他凍着,方雅雅還扯了一件衣服幫他蓋在了背上。

“好吧,那就上山。”施毅牧應聲道。

遲偉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扣子和拉鏈。又要走在寒冷的雪地上,想想都是一種煎熬。哪知道剛要去開房門,柳南禾突然搖頭道:“偉子,你留下吧。”

遲偉愣了愣,扭頭看向秦一燕。秦一燕也皺起了眉頭,但是卻什麼話也沒說。柳南禾又重複了一遍,遲偉只能點頭答應,道:“那你們小心一點,有什麼問題,直接給我打電話。”

柳南禾看了看手機,沒有下雪的時候,信號果然恢復了一點。打開信息欄,裡面多了一條短信,果然是朱劍鋒發過來的。看看消息發送的時間,是在一個小時之前,正是他們剛剛動身往施毅牧這邊來的時候。

打開短信,裡面是兩個人的姓名和手機號碼。柳南禾原想馬上就打過去,可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又放棄了。柳強拿了一把手電筒,施毅牧也找了一把,柳南禾走在兩人中間,手裡提了一根長木棍,以免遇到狼群,三人順着村子上方的崎嶇小道往山上走去。

這種小道和白天走的山路又不相同,那裡好歹還有石階可走,這裡卻什麼都沒有,只有一條一人寬的空曠地顯示着曾經有人走過這裡。柳南禾俯身看了一眼,山路上確實有一串淺淺的腳印,雖然又被雪花覆蓋過了,但依稀能夠判斷是施老伯走過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