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這樣啊。”

顧盼兮固然是腦中一響了，但反應卻出奇的平淡，冷靜得像是江直樹知道自己又考了年紀第一一般波瀾不驚。

顧盼兮這麼淡定，李嬤嬤可就淡定不起來了。她這樣黑布蒙頭偷偷溜出宮潛入趙王府通風報信，可是押了性命來投誠的，如果搞砸了，那她不就兩眼一抹黑了？

李嬤嬤情急道：“王妃，難道您就不緊張嗎？”

顧盼兮聳了聳肩，“這有什麼可緊張的？高馨寧上次向王爺下毒的事情敗露，你想強行驗本妃身子的陰謀也流產了，宜貴妃看着就是睚眥必報的類型，自然不會輕易放過本妃。這麼說吧，她如果說要跟本妃好好相處，做個模範婆婆了，本妃才會緊張。她要害本妃，那本妃只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對吧王爺？”

時非清無奈，不好答應，也不否認。

李嬤嬤被顧盼兮說得啞口無言，跪在原地“這這這”了一輪，又道：“老奴前來特地提醒王妃，是感覺貴妃和高馨寧這次的合謀非同小可，才冒着性命危險出宮為王爺王妃提個醒……”

不等李嬤嬤說完，顧盼兮就打斷她道：“哦？所以李嬤嬤你知道宜貴妃和高馨寧合謀的詳細內容了？”

“這……”

李嬤嬤又懵了，她支支吾吾一陣，矇混道：“今日擂台賽後，貴妃就急急找了高馨寧入宮。可是她們密談之時，不準老奴旁聽，老奴只是隔着門扇，聽到了幾次王妃的名字，又聽到什麼‘這次一定成功’，‘馨寧你是本宮心目中最好的兒媳婦’等等零星言語。老奴可以肯定，貴妃和高馨寧肯定是在合謀算計王妃，只是詳細內容，實在……實在……”

“就是不知道嘛。”

顧盼兮搔了搔臉，輕嘆一口氣，接道：“李嬤嬤，那本妃換個問題吧。你不知道詳細的內容，那知道大致的時間，或者大致的地點，再或者宜貴妃和高馨寧可能找什麼人幫手嗎？這些事情，你隨便說一個，對本妃來說都是意義重大啊。”

李嬤嬤這次連“這這這”都說不出口了，只是垂着頭，滿臉通紅。

顧盼兮笑了，說道：“本妃概括一下。李嬤嬤你深夜溜出皇宮給本妃通風報信，結果只是說了一個本妃早就有預期的，毫無實際作用的所謂‘消息’，但實際有用的信息，一丁點都不知道。李嬤嬤，你這卧底可做得實在不合格啊！放在《無間道》里，都活不過五分鐘！”

時非清一愣，心想“卧底”和“無間道”又是個什麼，但礙於李嬤嬤在，也不好提問。

李嬤嬤大致是聽懂了顧盼兮責怪她沒用的意思，更加氣急，語氣就重了起來：“這麼說來，老奴確實沒用，倒是給王妃添麻煩了！老奴現在就走！王爺，請您准老奴告退！”

時非清連忙打圓場，“嬤嬤，先起身坐下。王妃，不要咄咄逼人。”

顧盼兮兩手一攤，表示自己很是無辜。李嬤嬤不能不賣時非清面子，只有謝恩坐下，一個人氣鼓鼓地生悶氣。

時非清本來要人來上糕點接待，但轉念一想，李嬤嬤夜訪王府的事情還是不宜聲張，改口讓信得過的冬梅熱了壺茶水送進門來。

“嬤嬤，先喝口茶。”

李嬤嬤謝恩捧起茶水，戰戰兢兢地小啜一口，便即放下。

時非清見她情緒平復了一些，就要她將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李嬤嬤斜了顧盼兮一眼，見她還是心不在焉的，心裡登時有氣。

“叮……收到李嬤嬤的怨恨5點！”

見黑蓮花系統收集到李嬤嬤的怨恨，顧盼兮當下在心中暗哼一聲：哼！口腹蜜劍的老傢伙，就知道你沒有嘴上說的那麼好！

這個時候，顧盼兮更是悄然將“知心人”打開，密切地關注着李嬤嬤說話時的心率變化，要將她說的每句話都看透，不讓她有機可乘，說半句謊話混淆視聽。

因為顧盼兮表現出來的敵意，李嬤嬤有些不情不願，但她不能拂時非清的面子，唯有清了清嗓子，將事情完完本本地說了出來。

依李嬤嬤所說，今日擂台結束之後，宜貴妃就風風火火回到了寢宮之中。

當時在高台之上，時問政誇讚宜貴妃有識人之明這句話，身為貼身僕從的李嬤嬤是聽在耳里的。她說自己以為，宜貴妃會因為皇上對顧盼兮的青眼，而對顧盼兮有所改觀，緩解跟顧盼兮的關係，不料宜貴妃回到寢宮的第一件事，就是大發脾氣，將各種器具摔得滿地破碎。

李嬤嬤對此，大為惶惑不解，大起膽子求問，宜貴妃怎麼得了皇上稱讚反而怒上心頭，結果被宜貴妃連罵三句“飯桶”。

“你這個飯桶，真以為皇上是在誇讚本妃？別人不知道，你不知道昔日因為這個賤女人要嫁給非清的事情，本宮是怎麼跟皇上鬧得？皇上今日誇本宮有‘識人之明’，乃是諷刺本宮昔日‘有眼無珠’！賤女人，賤女人！”

李嬤嬤複述宜貴妃這句話的時候，再三申明自己只是複述，沒有冒犯顧盼兮的意思，但她眼底乍現的狡黠，卻完全出賣了她。

顧盼兮白眼一翻，壓下了自己打這個老婆娘巴掌的衝動。

宜貴妃發過脾氣後，就十萬火急地召高馨寧入宮。知道宜貴妃召喚，高馨寧自身也分外高興，差人快馬加鞭就入了宮，顯然是躍躍欲試。毫無疑問，她上次挨了掌摑變成了豬頭受辱後，依舊沒有吸取半點教訓，還是賊心不死，一心要擠掉顧盼兮，佔據趙王妃的高位。

想到這裡，顧盼兮就不禁牙癢，只怪當初流川畫的那些海報太快被高致遠這個護短的老烏龜發現了，沒能造成足夠的影響，不然高馨寧丟盡了臉面，哪裡還敢這麼快冒出來作妖？

這之後，就是宜貴妃將李嬤嬤趕出門去，跟高馨寧密謀的事情了。這個部分，李嬤嬤已經說過，時非清和顧盼兮都是一清二楚。

聽完了李嬤嬤述說的這番來龍去脈，時非清還沒想好該如何打發，顧盼兮先問出了一個極其敏感的關鍵問題：“李嬤嬤，你為什麼要出賣宜貴妃？出賣主子，可不是什麼體面的事情。”

李嬤嬤在整番發言之中，“知心人”都沒有檢測出她有什麼特別的心跳異常，想來都是實話。這就讓顧盼兮心中冒出了一個大大的疑問。

李嬤嬤有什麼理由背叛宜貴妃？

無論宜貴妃多壞多下流，光是看李嬤嬤跟時非清相處時不卑不亢的態度，就知道宜貴妃待她不薄。在這種情況下，李嬤嬤竟然選擇了出賣宜貴妃。顧盼兮可不會管這叫棄暗投明，而只會認為這是忘恩負義。

一個忘恩負義的人，能出賣第一個主子，自然就能出賣第二個主子。這樣的人，顧盼兮可不敢信！

李嬤嬤也是被“出賣”這個嚴重的指控震得面色猙獰了起來，可是無從發作。隔了半晌，面色平和下來的李嬤嬤，才幽幽嘆出一口氣道：“貴妃是老奴的主子，王爺也是老奴的主子。老奴不願意看見貴妃和王爺因為王妃反目，不算有功，但怎麼能算是出賣呢？”

這句話有幾分真情實意，顧盼兮聽得出來。

該說的話都說盡了，李嬤嬤也就不繼續在趙王府多耽，她再三叮囑一句“小心為上”，就又用黑布蒙頭，離開了趙王府，趁着夜色尚深，摸回宮中。

待到李嬤嬤離去後，時非清和顧盼兮回到房中，時非清問：“怎麼看？”

顧盼兮撇了撇嘴，“沒怎麼看。不是沒得到有用的信息嘛？”

時非清搖頭，“這就是本王感到不解的地方。無恥女人，你往日不是很精明的么，怎麼這次突然變笨了？”

顧盼兮擼起了袖子，威脅道：“王爺，你不好好說清楚我怎麼變笨了，可別怪我掏出一套數學題來碾壓你的智商。”

時非清這段時間跟顧盼兮比拼小學奧數比得都有些怕了，但還是直言不諱道：“為何不說服李嬤嬤，讓她從母妃口中探聽消息？倘若她能為你所用，日後母妃的諸多……總之是容易提防了。”

看時非清欲言又止，始終沒辦法將“陰謀”這個詞扣到自己生母頭上，顧盼兮就能感受到他內心的掙扎。

顧盼兮可憐時非清夾在兩個女人之中難做人，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握了一握，說道：“王爺，你真的相信李嬤嬤那套說辭？我來問你，宜貴妃除去李嬤嬤外，可還有什麼心腹在？”

時非清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

“這不就明白了？”顧盼兮一手托腮，“李嬤嬤可是宜貴妃的唯一心腹，除非宜貴妃對她生了懷疑，否則跟高馨寧密謀的事情，怎麼可能不跟她通氣？她現在不知道不假，但明天、後天，肯定就會知道——這件事，她自己肯定也心知肚明。假如李嬤嬤真像自己嘴中說得那麼好，為什麼不主動拍胸脯，說兩三日後探到了新消息會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