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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無話,顧盼兮隨着馬車顛簸,靜靜思考着雙魚玉佩的問題。

為什麼皇后不處理掉這個雙魚玉佩呢,難不成皇后還留戀顧相?

呸,怎麼可能。皇后又不是瘋子,她還有個寶貝兒子時有行。就算她真的還留戀顧相,也不至於鋌而走險到這個地步,明知道時問政是個大醋罈子,還留着這個個定情信物不管。

那到底是為了什麼?

顧盼兮真的沒有頭緒。

柳青煙肯定是在這次打探之中,得知了某些內情,但卻故意隱瞞,不對自己說。

死娘炮……真不知道安的什麼居心!

顧盼兮暗罵一句,也是無可奈何。

算了,想着重顧着這個報仇心切的時非正吧!

在時非正單騎引領下,顧盼兮所乘馬車出了樂安府,還一路往北走了十幾里路,四周當真是渺無人煙,黑不見五指。

顧盼兮有些狐疑了,趙忠也忍不住隔着車簾低聲提點道:“王妃,此處非非常偏僻了。”

“恩。本妃心裡有數。”

顧盼兮暗暗將從王府帶出的一把短刀捏在手裡。

最近她勤於鍛煉,不知不覺又吸收完一整顆黑蓮花之力,體質到了弱不禁風第五階段了。雖說她之前看過時非正出手,還從時非清口中側向得知,時非正身手不低於時非清,毫無疑問是個高手,但顧盼兮相信,只要出其不意,捅時非正個一兩刀自保,應該不算問題。

帶着這種戒備忐忑的心情又晃悠了兩刻鐘才短,時非正終於“吁”的一聲勒住馬頭。負責駕車的趙忠見了,也當即停下馬車。

顧盼兮不急着掀開帘子,先問:“到了?”

“到了。”時非正的語氣變得陰森沉重,似乎心情不佳。

顧盼兮問:“這是哪裡?”

時非正冷笑一聲,說道:“王妃掀開窗帘看一眼,不就一清二楚了?”

顧盼兮皺着眉頭,但還是依言招辦,掀開窗帘往外看去。

環境實在太黑,顧盼兮花了一分鐘時間,才適應了這種黑暗,然後隱隱約約地看到車子側面,有大量的土包。這些土包錯錯落落,上面無一不豎著一根凄涼的木頭。

這些都是……墳墓?

“這裡是……亂葬崗?!”

時非正嘿嘿一笑,算是承認。

大晚上的,時非正說是要給顧盼兮看些什麼好說服她跟他合作,結果怎麼跑來了這麼個陰森恐怖的地方?

時非正要給顧盼兮看的,就是墳頭不成?

顧盼兮將心中疑問悉數問出:“時非正,你到底要玩什麼把戲,你帶本妃來這個亂葬崗,是要做什麼?”

時非正翻身下馬,做個請的姿勢,“誠請王妃下車,隨時某人親眼確認!”

作為濱江“霸王花”,顧盼兮這個一線刑警,看屍體比看偶像都多,怕自然是不怕的,但她忌憚時非正其人。這個人行事詭秘離奇,且心懷大恨,真吃不准他會做些什麼。

“趙忠,跟緊本妃!”

趙忠應是,手就按在了腰間佩刀的刀柄上。

時非正再不受寵,也是名副其實的長皇子,殺他乃是死罪。但保護不了顧盼兮,愧對時非清,於趙忠而言,比死更難受。如果真有什麼事情發生,趙忠肯定,自己不會遲疑。

時非正大步走在前面,一個一個墳包踏過去,絲毫沒有猶豫和遲疑,似乎是輕車熟路。很快,他在一個跟其他亂葬崗截然不同的墳包面前,默默駐足。

說是截然不同,其實只是其他墳包上面插的是木條,這個墳包插得好歹是快石碑,僅此而已。

時非正掏出一個火摺子,打着了火,照到石碑上面。顧盼兮這才看清,石碑上頭,只有孤零零一個“娘”字,沒有姓名。

娘?

顧盼兮心頭一緊,看向被火光照亮半邊臉的時非正,見他神情蕭索,滿是脆弱無助的神色,倒吸一口涼氣。趙忠也是臉色一板,嚴肅了起來。

“這是……嫻貴人的墳墓?”

時非正苦笑一聲,算是承認。

堂堂貴人!還生下了長皇子時非正,怎麼會淪落到葬在樂安府郊外亂葬崗的地步,甚至連塊正兒八經的石碑都不配擁有?

這是何等非人的責罰。

顧盼兮瞠目結舌,半晌才問:“長皇子,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時非正神色頓時猙獰了起來,從牙縫之中,擠出了六個字。

“拜宜貴妃所賜!”

顧盼兮想到沒想到,時非正口中的血海深仇深到了這個地步。看他的意思,宜貴妃不但害死了嫻貴人,還敗壞了嫻貴人的名聲清白,讓她被時問政剝奪了葬到皇陵的資格,連死都死不瞑目?

太歹毒了!

顧盼兮聯想到,宜貴妃不也為了擠兌自己,將高馨寧插入時非清身邊,不惜敗壞自己的名聲清白么?這種手段,倒真像是宜貴妃的作風!

不過,像歸像,顧盼兮斷然不會因為私怨,不經查實就咬定宜貴妃這麼陷害過嫻貴人。這可是關乎性命清白的重罪,顧盼兮不屑於跟宜貴妃成為一種人。

顧盼兮問:“長皇子,你這麼說,肯定是掌握了宜貴妃陷害嫻貴人的證據了吧?事情的來龍去脈,你是都查清楚了?”

時非正嘿嘿一笑,“證據?時某人沒有。事情的來龍去脈,時某人倒是一清二楚。”

沒有證據?

顧盼兮臉色頓時不對,但她不急着指斥時非正,接口道:“那長皇子是不是準備跟本妃說說,嫻貴人遭到陷害的來龍去脈是如何的?還有,這來龍去脈你是怎麼得知的?長皇子說是要說服本妃,肯定是做好了坦白的準備了吧?”

“這是自然。王妃要聽,時某人,求之不得。”

時非正跪下來,先給嫻貴人磕了三個響頭,開始敘述起了這段不為人知的宮廷秘辛……

嫻貴人原為宮女,因為時問政臨行有孕,經查起居注證實後,被擢升為貴人,安心備胎產子。

貴人雖不起眼,跟皇貴妃、貴妃相較,是遠遠比不上。但嫻貴人宮女出身,能得到如此擢升,已經是非常知足了。

後宮之中,母憑子貴,嫻貴人一個小小宮女竟然誕下長皇子,這件事令不少人眼紅。不過因為這是長皇子,宮中無數雙眼睛都盯着,無人敢動,嫻貴人也算是安生。

之後,現為皇貴妃,當時還是個小小貴人的鄭皇貴妃,接連生下皇二子時非道和皇三子時非篤,被升為貴妃。後宮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皇后雖然遲遲未能得子,但地位尊貴,尚可安坐。宜貴妃就不同了。

當時的宜貴妃也只是宜貴人,跟鄭皇貴妃同期入宮。說起恩寵,宜貴妃還壓鄭皇貴妃一頭,可現在,先是被鄭皇貴妃後來趕上,還跟一個卑賤宮女平起平坐,這口氣,試問宜貴妃怎麼忍?

聽到這裡,顧盼兮還覺得時非正說得有理有據,可到了後面,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時非正說,在他十四歲那年,也就是天元十四年,因為自己年歲漸長,他身為長皇子,生母還一直是個貴人,總顯得不體面,時問政就準備擢升嫻貴人。那時候,時非清也已經十二歲了,既然是母憑子貴,沒道理嫻貴人升了,宜貴人不升。

但時問政偏偏就不升宜貴人。

說完了故事背景,時非正一臉痛恨神情,怒道:“就因為心中妒恨,宜貴妃那個賤人,竟然對我娘暗中栽贓。她將五個寫有非道、非篤、有行、非清、非明生辰八字的扎針草人,藏到了我娘衣櫃中,然後賊喊抓賊,揭發我娘施行‘巫蠱之術’,說是要害死我的手足,力保我能獲封太子,日後繼承大統!”

“無恥!”

時非正說到心碎之處,抽出佩劍猛地一划,就將周邊幾個墳頭的木棍削成對半。顧盼兮看得一陣心寒。

“我娘性格謙卑溫婉,全無機心,怎麼可能做出用巫蠱殘害皇子的事情?奈何我娘就是太謙卑太溫婉,竟然連澄清自己的清白都做不到,就這樣被坐實罪名,打入天牢。”

“都怪我當年不爭氣,不懂事!如果我懂得剋制隱忍,或許我娘還……就因為我衝動,幾次三番頂撞父皇,要為我娘伸冤,終於令到父皇暴怒,下令處死了我娘,對外宣稱病逝……病逝,哪個病逝的貴人,會被扔來這個亂葬崗草草掩蓋?!”

時非正怒極、恨極,他雙拳緊捏,指甲直嵌入肉中。

“這件事被父皇勒令保密,以至於我娘連塊墓碑都不能有。這是人死後最後的體面!這麼多年,只有我,只有我知道她孤零零地被困在這裡,死不瞑目……”

“我要報仇!此仇不報,我時非正誓不為人!這麼多年裝瘋賣傻避開宜貴妃這賤人的針對,不擇手段費盡心思才讓她以為我是走投無路了,想要託庇於她,接近到她的身邊,我終於等到了機會!非清隨軍出征,這是我除掉這個賤人,為我娘雪恨的天賜良機!”

時非正說得激動,完全忘記了趙忠還在,死死抓住了顧盼兮的肩膀,喊道:“王妃,你會幫我吧,你一定會幫我的!幫我將這個心狠手辣的賤人送入地獄,你和我,都將得到夢寐以求的安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