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非正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在後花園見面。

顧盼兮遠遠見到他，就高聲揶揄道：“長皇子，難得你走正門不翻牆走後門來王府拜訪啊。看來最近在禮數方面有了不小長進啊。”

時非正權當沒有聽見顧盼兮話里的諷刺意思，開門見山道：“幾日不見，王妃答應時某人的事情，想必應該有了不少進展了吧？”

顧盼兮點頭，篤定道：“本妃查明，宜貴妃斷然不會是用巫蠱之術設計陷害嫻貴人的真兇。”

時非正怔了一怔，冷笑道：“口講無憑。王妃憑什麼這麼篤定？”

顧盼兮早知道時非正輕易不會相信。好在，她讓包不同連夜整理好了徐氏毒殺徐老太一案的卷宗，還讓她暫時保管着，其目的，就是為了給時非正看，好讓他心服口服。

從顧盼兮手上接過卷宗，時非正咬了咬牙，這才攤開卷宗開始閱讀。可是他沒有看上多久，只是草草掃了一眼調查的結論，就將卷宗合起甩回顧盼兮懷中。

“就這樣？王妃，就這樣你就想搪塞掉時某人？讓時某人相信宜貴妃不是害死我娘親的惡人？”

時非正說到末尾，嘴角泛起冷笑。

顧盼兮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時非正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腦，根本聽不進去任何勸誡和阻止，也不繼續辯解，只是搖了搖頭。

時非正知道顧盼兮在想什麼，別過臉去，沉聲道：“王妃跟時某人約定好的條件，是找到真兇，而不是推翻時某人的判斷這麼簡單。時某人的仇恨之火，絕對不會就此熄滅，是燒到宜貴妃身上，還是燒到所謂的‘真兇’身上，全看王妃了。呵呵，說起來，就算宜貴妃是被冤枉的又如何，她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人。對吧，王妃？”

顧盼兮瞪時非正一眼，對此不置可否。

時非正見顧盼兮連那些冠冕堂皇的說話都懶得再跟自己說了，心中突然感到有些悵惘，但這種情緒只是稍縱即逝。他甩了甩頭，就讓自己恢復了冷靜。

“王妃，你只剩下十天了。可要好好珍惜飛逝的光陰。”

甩下這句話，時非正便即轉身離去。

顧盼兮雙手叉腰，仰頭看天，嘆了口氣。

雖然她現在基本可以確認宜貴妃不是設計陷害嫻貴人的真兇，但追查這個真兇的線索卻又斷了。眼下她真是一籌莫展。

賴老六這兩日也沒再找來什麼有用的情報，似乎是因為，巫蠱一事時間久遠，同時又被遮掩得很好，所以饒是賴老六本領奇高，也沒辦法再挖出豁口。

“啊，不是就這樣完蛋了吧？”

顧盼兮抓了抓頭，蹲坐到湖邊一塊裸露的岩石上。

適逢其時，高馨寧款款而來，淡淡說道：“王妃姐姐，沒想到你會跟長皇子有來往。”

“馨寧妹妹，不用裝了，時非正幫宜貴妃和你做了什麼臟事，你應該心知肚明吧？還跟本妃在這裡繞什麼彎彎道道啊。”

顧盼兮拾起一枚石子扔到湖中，看着濺起的水花發獃。

高馨寧笑了，“長皇子需要託庇於宜貴妃之下，宜貴妃也要有個得力的助手，這是他們互相利用，與馨寧何干？姐姐，你這話就有些傷馨寧的心了。”

“嗯嗯……”

顧盼兮滿腦子雜亂思緒，懶得應付高馨寧。

高馨寧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在自討無趣，竟然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追問道：“王妃姐姐，馨寧看你跟長皇子之間似乎有些不快。長皇子還提到什麼‘查出真兇’、‘只剩十天’……王妃姐姐，你可是在協助長皇子，調查什麼要緊的事情？”

顧盼兮眉頭一緊，登時起身，怒道：“你敢偷聽本妃和長皇子對話？”

高馨寧掩嘴，“王妃姐姐，你剛剛也沒說其他人不能留在後花園中。馨寧只是在後花園中流連，恰好聽見零星言語而已，哪裡有偷聽一說？”

顧盼兮捏了捏粉拳，深呼吸一口氣，壓制住了自己心中不滿。

養虎為患啊！時非清你這個王九蛋，我為了你受這委屈，等你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你！

為了利用高馨寧得到高致遠的支持，冒些風險，付出些代價，本也是顧盼兮意料之中。

“高馨寧，這件事不歸你管，你最好也別管——本妃這是為你好。”

“姐姐，你這話就太生分了。馨寧是王爺的側妃、王妃的妹妹、王府的第二個女主人——雙妃棄艷，王妃姐姐，你這話是發自肺腑的吧。現在你卻又暗藏秘密，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

顧盼兮雙手環胸，撇了撇嘴，“得了，別廢話了。說吧，你想怎麼樣？想幫本妃忙？”

高馨寧目放亮光，“看情況。”

“看情況？”

“對。如果王妃姐姐幫長皇子查的事情，危及趙王府乃至於王爺，馨寧幫忙，那是義不容辭。”

“哦？”顧盼兮聽出了高馨寧的弦外之音，摸了摸下巴，“如果只是關乎本妃個人呢？”

高馨寧走近一步，下巴微微抬起，“那，馨寧似乎就幫不上忙了。”

“哈哈！”

顧盼兮怒極反笑。

“高馨寧，沒想到你會這麼坦白。也對，事到如今，你在本妃面前，還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呢？”

高馨寧笑而不語，等着顧盼兮的下文。

顧盼兮奇道：“你就不怕本妃信口胡說，說是關乎王爺和王府，騙你幫忙？”

高馨寧將臉湊近，審視着顧盼兮，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王妃姐姐，妹妹，巴不得你這麼做咧。”

顧盼兮沒好氣地白高馨寧一眼，推開了她，深思熟慮之後，覺得就算跟高馨寧說些部分事實也沒壞，只要不告訴她時非正打算設計宜貴妃就好了。

打定主意後，顧盼兮簡單組織了一下措辭，就告訴高馨寧，自己在協助時非正徹查嫻貴人巫蠱之術一事。

關於時非正要徹查此事的動機，顧盼兮說是時非正希望幫自己的生母正名，讓嫻貴人的屍骨可以遠離那個荒僻簡陋的亂葬崗，被風風光光地葬回皇陵之中。

至於顧盼兮為什麼要幫時非正這件事，她則解釋說，是時非正拿綁架顧盼兮一事作為要挾，如果顧盼兮不幫他，時非正就要拼個魚死網破，將這件事捅出去。

高馨寧的神經一下子緊繃了起來。

如果時非正真的將這件事鬧得不可開交，那到時不但時非清和顧盼兮的清譽受損，就是她高馨寧，乃至於幕後主使的宜貴妃，也難逃一劫。

於公，是為了時非清和王府，於私，是為了自己。高馨寧盤算着，自己是無論如何也要幫着顧盼兮蹚這趟渾水了。

高馨寧權衡過利弊後，也不藏私，說道：“王妃姐姐，如此大事，馨寧當然要幫你。說來湊巧，馨寧還真的有個人，可以讓王妃姐姐見上一見，說不定能讓王妃姐姐找到頭緒。”

“是誰？”顧盼兮有些驚喜。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高馨寧眨了眨眼睛。

“我爹。當今吏部尚書，高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