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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出門,顧盼兮和時非正就撞見一個跌跌撞撞的男子埋頭急衝過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時非正一眼認出了這個來人,顧盼兮慢了半拍,但也眼尖地看出了他的身份。

這個男子,是時非正的管家。大清早剛見過面。

時非正喝道:“老王,做什麼?你怎麼跑過來了?!”

老王雙手撐着膝蓋,上氣不接下氣,氣都沒喘順,就噗通一聲跪地,急急說道:“長、長皇子……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剛剛有個凶神惡煞的大漢,自稱是趙王府的趙忠,帶領數十府兵衝撞皇子府。我們的府兵實在是招架不住,攔不住啊!皇子府受如此惡徒冒犯,請長皇子速速回去,主持大局!小人身為管家,護府不力,罪該萬死,也請皇子恕罪啊!”

時非正聽了,倒吸一口涼氣,心頭怦怦猛跳兩下。他扭頭甩顧盼兮一眼,然後回頭問老王:“那幫人在府中可曾找出了什麼?!”

老王一愣,怎麼都沒想到時非正聽見自己府邸被衝撞,第一反應不是暴怒,反倒顯得有些忌憚。他囁嚅半晌,有些不知道怎麼應答。

“說!”

被時非正這麼一聲喝,老王嚇得以頭搶地,老實答道:“沒……沒有!但那個帶頭的趙忠,去到……去到……馬先生的房間,搶走了幾件衣衫、一床被鋪,還有些許毛巾藥物……”

時非正一陣眩暈。

藥物。

馬長樂好端端的,房間里怎麼會被搜出藥物?

顧盼兮跟他的反應自然是截然相反,她只感到心頭一塊大石落地,眼前的路,是無比光明。

“老王,你老老實實告訴我,馬先生,馬長樂,到底怎麼了?!”

老王頭垂到地面,一雙眼珠子轉來轉去,誠惶誠恐,不知道應該怎麼開口。

時非正再也無法忍耐,他猛地一踢老王,將老王踢得滾翻在地,嗷嗷直叫,然後就頭也不回地朝自己府邸跑去。

顧盼兮和一眾御前侍衛被冷落在後。御前侍衛們面面相覷,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個時候,倒是顧盼兮這個嫌疑犯積極地為他們拿主意,說道:“愣着幹嘛?長皇子奉命督查宜貴妃巫蠱一事,你們都是聽他指揮。現在他跑了,你們不跟着跑,等下他怪罪下來,你們就是玩忽職守!”

御前侍衛這才如夢初醒,紛紛按着頭頂矮帽俯身要跑,倒將要押送的顧盼兮望在了後頭。

顧盼兮被這群人的沒頭沒腦弄得哭笑不得,笑罵道:“傻了嗎都?不是還要押送本妃?你們就不怕本妃畏罪潛逃?!”

已經跑出去一截的御前侍衛們,這又才狼狽地掉頭回來,簇擁着顧盼兮匆匆往時非正府邸趕。半道上,他們全都忍不住暗暗嘟囔:到底誰是負責押送的,誰才是犯人啊?

時非正一回到府邸門口,就發現趙忠帶同趙王府的府兵攔在半道,似乎是在等待他的到來。

果不其然,趙忠一見時非正來到,當即躬身拱手招呼:“小人趙忠,見見過長皇子!”然後起身,朝時非正身後的顧盼兮看了過去。

王妃,趙忠不負所托!

顧盼兮鄭重地點了點頭,表示感激。

時非正咬了咬牙,目光朝趙忠身後的趙王府府兵看去。他們一個個,手中捧着大堆從馬長樂房中搶出來的物事。就這麼掃了一眼,時非正頓時如墜冰窟,渾身發冷。

趙王府府兵們手上捧着的,除去讓時非正起疑的藥物外,還有馬長樂的衣衫、被鋪、毛巾,這些東西上頭,無一例外,都沾染了血跡。其中最為惹眼的,是幾段撕裂的黑色布段,但凡是有點眼界的人都不難認出,那是一件夜行衣!

鐵證如山,時非正頓時亂了。

昨晚是他將馬長樂派出,讓他潛入趙王府中,可是目的,只是要馬長樂在趙王府後花園中,埋下今日被他當做鐵證的寫有時問政生辰八字的命盤完成栽贓。

以馬長樂的身手,眼下時非清、流川和顧岳飛都不在,應該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才是,何至於會弄到身負重傷,將自己房中這些被鋪毛巾都弄得血跡斑斑?

唯一的解釋,就是馬長樂,正正是顧盼兮口中那個,在昨晚刺殺她未遂,負傷逃竄的刺客!

為什麼?為什麼馬長樂要刺殺顧盼兮?!

時非正想來想去,都想不到一個合理的可能。但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那就是顧盼兮掌握了某些,馬長樂不願意顧盼兮張揚出去的事情,所以才想殺人滅口。

而顧盼兮最近在查的事情,無外乎兩件:一是顧家大火,二就是嫻貴人巫蠱一案。

馬長樂到底是要遮掩哪件事?

時非正猛地想起顧盼兮說她已經查清了真相,兩眼瞪大,發了瘋一般轉身沖向顧盼兮,抓着她雙肩催問:“王妃!你到底查出來了什麼?!”

“放開!”

顧盼兮被時非正捏得生疼,惱怒之下,紛紛地推開了他。時非正武功高強,但因為心神恍惚,被顧盼兮這個弱不禁風的女流這麼一推,竟然身子一側,就摔倒在地。

時非正半躺在地上,華貴衣衫沾上路上塵土,污穢邋遢,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堪至極。這個片刻之前還因為計謀得逞而滿面得色的長皇子,此刻卻像只遍體鱗傷的哀獸一樣,目光中透着難以置信。

顧盼兮看得心生不忍,嘆一口氣,蹲下對時非正低聲道:“時非正,本妃現在就將查出來的東西,完完本本地告訴你。你耐心地聽着,不要插嘴,知道嗎?”

時非正點了點頭,乖巧得像只被馴服的柯基。

“本妃查明,當年以巫蠱設計嫻貴人,將其逼死的幕後真兇,其實是當今皇后!”

顧盼兮率先拋出這驚人之論,時非正身子一震,明顯大受震動,爾後,顧盼兮才將自己是怎麼查探、查出了什麼,娓娓道來。

在顧盼兮解釋的過程中,時非正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點點頭,也不知道他是有聽還是沒聽。顧盼兮知道,這件事信息量實在太大,就是她自己理順了全部線索,也花了好些時間,何況時非正突然之間知道這些。

顧盼兮之所以會在倉促之間,決定讓趙忠帶領府兵衝撞趙王府,全因為今日清晨她來時非正府上拜訪時,無意間瞥見老王身上沾染了血跡。

本來她對這血跡只是有些疑惑,可是在得知趙忠帶人搜捕刺客過程中,礙於禮數法例,沒有搜尋高官貴胄們的府邸時,老王身上的血跡,就成了一個指南針。

顧盼兮讓趙忠押上了性命孤注一擲,最終還是得到了命運之神的垂青。在趙忠搜出了馬長樂這些染血的夜行衣和被鋪毛巾後,基本坐實了,馬長樂就是昨晚夜襲趙王府,刺殺顧盼兮未遂的那名刺客。

馬長樂的暴露,成為了顧盼兮串聯起所有線索的關鍵。

馬長樂,是當初往時非清存放顧家大火證物放入那截斷劍,以求混淆視聽的人。這是顧岳飛拍胸脯保證不會有錯的。

如今,馬長樂又對時非正陽奉陰違,刺殺顧盼兮。

這兩件事合二為一,顧盼兮再結合刑部卷宗找到的蛛絲馬跡,終於順利找到了顧家大火和嫻貴人巫蠱一案的共通點——這兩件事的幕後真兇,都是當今皇后!

話說到這份上,顧盼兮也算得上是對時非正推心置腹了,藉此機會,她趁機問起了時非正之前拿來要挾她合作的,所謂顧家大火的內幕。

“時非正,你之前說你知道有關顧家大火的內幕,到底是什麼?”

時非正渾渾噩噩地搖着頭,嘴裡嘟囔着一句話。

“原來我只是被利用的傻子……原來我只是被背叛的傻子……”

混賬東西!

顧盼兮怒不可遏,一手揪起時非正的耳朵,耳提面命道:“時非正,你給本妃聽好了!本妃不管你是被利用還是被背叛,現在你捅了天大的簍子,就得給本妃乖乖填上!你沒本事,那就乖乖配合本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是說你就甘心被利用被背叛,寧願做個自怨自艾的廢物,也不配合本妃扭轉乾坤,打個漂亮的翻身仗?!”

時非正聞言,依舊沒有反應。

顧盼兮再無話可說,甩下時非正,長身而立,對身後因為完全搞不清楚事態發展而一頭霧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御前侍衛們喝令道:“別傻愣着了,將長皇子,還有本妃送進宮,面見皇上!”

被嫌疑犯喝令,御前侍衛們都大感窘迫,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依舊拿不定主意。

真是一群窩囊廢!這樣悠遊寡斷的混賬傢伙,還算男人,還能當御前侍衛?!

顧盼兮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她擼起兩邊袖子,正要給這幫御前侍衛幾分顏色看看,呆立在一旁的時非正,終於吭了聲。可是他聲音太小,顧盼兮聽不真切。

“你說什麼?”

顧盼兮催問。

時非正頓了一頓,似乎在下定什麼決心。顧盼兮也不去催,反正那幫窩囊廢御前侍衛,還在猶豫,她乾脆就放平心態,慢慢等時非正說出個所以然來。

“王妃,時有行,不是我的皇弟。”

時非正終於把話說清楚了,可是顧盼兮卻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意思?這節骨眼怎麼突然不認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了?這是什麼騷操作?

顧盼兮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之時,還沒來得及追問,時非正卻又說出了一句,更加石破天驚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