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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你畫的這是什麼鬼畫符啊!”

眾人高聲驚嘆,雖然很想給顧盼兮留半分面子,但良心上實在是怎麼都過不去。

顧盼兮錯愕地一挑眉毛,指着自己的大作,不滿道:“什麼鬼畫符?這不是栩栩如生的畫作嗎?”

栩栩如生?

眾人吞了一口口水,再仔細端詳了一下顧盼兮的大作,這人像畫的歪七扭八,一隻眼睛大,一隻眼睛小,而且兩隻眼睛,都不比鼻孔大……眾人實在不敢相信,堂堂匈奴右賢王冒頓,竟然會生出這麼一個歪瓜裂棗!

高致遠近乎絕望地看向時非清,問道:“公子不妨評價一下,夫人這幅畫像,跟與右賢王冒頓表現親密的那個匈奴青年相比,有幾分相像。”

這簡直是個送命題。

顧盼兮目光灼灼地盯着時非清看,眼神之中,既有期待,又有殺氣。

時非清嘴角抽搐了一下,徐徐說道:“我當其時只擔心盼兮安危,未能看清。但既然盼兮說這是‘栩栩如生’,我想,那大概就是,八九分像……吧。”

顧盼兮很滿意地雙手交叉,點了點頭。眾人卻都聽出來了時非清的言不由衷。

看來是一點都不像了……

眾人本想徑直向顧盼兮提出質疑,可是他們也沒有親眼見過那個疑似匈奴右賢王冒頓兒子的匈奴青年,正所謂,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萬一右賢王冒頓,還真是生出來了一個歪瓜裂棗呢?

顧岳飛見眾人面面相覷,想質問又不敢質問,自覺終於輪到自己這個做弟弟的挺身而出了,便挺胸抬頭,取出手札寫下了一句話:姐姐,有一個很簡單的辦法,能讓你化解大家對你這幅畫像的將信將疑——來畫我吧。

“畫你?”

顧盼兮上上下下打量了顧岳飛一眼,抬手戳了戳他的鼻子,調笑道:“你這小子,只是單純看姐姐畫技高超,所以藉機想要一幅畫像吧?賊小子,行,姐姐滿足你這個心愿!來,幫本夫人換紙!”

下人將顧盼兮的“大作”小心翼翼地撤下,換上一張全新的宣紙。顧盼兮端詳了一下顧岳飛的模樣,再度即席揮毫。

又是一番筆走龍蛇,顧盼兮瀟洒收筆,將毛筆掛回筆架,拍了拍手,說道:“大功告成!”

眾人再次將頭往顧盼兮為顧岳飛畫的這幅畫像探去,這次再看,顧盼兮的畫功,就一目了然了。

一塌糊塗!

顧岳飛苦笑了一下,再次取出手札寫道:姐姐,你真的覺得畫的是我?

顧盼兮眉頭一緊,反問道:“不像嗎?”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愕然無語。

原來聰慧無雙的顧盼兮也有做不好的事情。問題是,眼下她根本意識不到自己做不好!

這下就是顧岳飛也沒轍了。時非清更是在一旁乾瞪眼。

顧盼兮認出了疑似匈奴右賢王冒頓的兒子的匈奴青年,這本來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

如今的局勢很清楚,時非清和高致遠都斷定大武軍九死一生,無奈神機軍不過千人,其中最具殺傷力的成員,也就是火槍手,僅僅有二百五十名。這個數字,擺在大武軍和匈奴大軍二十萬和十萬的對決之中,渺小得如滄海一粟。

但正因為顧盼兮撞見了匈奴右賢王冒頓,和疑似他兒子的匈奴青年,神機軍才多了擒賊先擒王這麼一個極具決定性的決策可能。

試想想,當大武軍和匈奴大軍展開正面交鋒,打得難解難分之時,時非清和顧盼兮率領神機軍千人,靠着火槍的劃時代威力從匈奴大軍側面,突如其來地打開一個豁口,直入匈奴大軍腹部,斬殺,乃至於生擒右賢王冒頓和這個疑似他兒子的匈奴青年。到其時,這絕望的戰局,將會發生多大的改變?

可惜,現在這個千載難逢的機遇,偏偏卡在了顧盼兮的畫功上……如果顧盼兮畫不出一張七八成相似的畫像,傳下去神機軍的成員手中,讓他們認準目標,在戰場上有的放矢,那擒賊先擒王這個決策可能,就只會變成一個美好的空想。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之際,一個悅耳又乾脆的聲音響起。

“不如由夫人口述,讓奴婢來試試執筆吧。”

眾人循聲望去,正正看見狄雲溪站在門邊,白素素站在她的身後。

“雲溪?”

顧盼兮有些意外。

狄雲溪小碎步走進房中,跟眾人逐一行禮,說道:“夫人,奴婢昔日學得丹青。對於畫像還是有幾分自信的。如若夫人不嫌棄,奴婢懇請一試。”

顧盼兮為狄雲溪對自己的稱謂大感不適,過去一年,雖然狄雲溪經李雲龍的開解和愛情滋潤,總算是從陰霾之中走出,不至於終日昏昏沉沉,痴痴發獃了,可是她無論時非清和顧盼兮怎麼勸說,都堅持自己是個奴婢,堅持對時非清和顧盼兮行上下之禮,不敢逾越半點身為下人的本分。

李雲龍見狄雲溪主動想着出一份力,心中暗自高興,幫腔道:“夫人,雲溪畫功非常了得的!你就讓她試一試吧!”

顧盼兮苦笑道:“雲溪願意幫忙,我應該感激才是,哪裡可能不準呢?”

狄雲溪一聽,噗通一聲就跪到地上,嚇得時非清和顧盼兮立刻伸手去扶。她卻掙扎着不起,說道:“夫人,奴婢既是公子和夫人的人,就應該出力,做得好了,是公子和夫人教導有功;做得不好,是奴婢笨手笨腳——如此這般,奴婢何敢居功,讓夫人感激?之前奴婢一直在工坊之中遊手好閒,承蒙公子和夫人沒有責怪。這次既然是事關大武和匈奴一戰,奴婢自然沒有任何理由再袖手旁觀。”

狄雲溪這一套又一套的,越說越顯得生分,顧盼兮也不想再去觸霉頭了,更知道自己再怎麼苦勸也沒有意義,乾脆就用夫人對奴婢說話的口吻,苦笑道:“好了雲溪,起來吧。你需要什麼,儘管開口,我會命人準備。”

狄雲溪搖頭說道:“不需要額外準備些什麼,就尋常的筆墨紙硯即可。”

顧盼兮點了點頭,再次抬手吩咐下人換上全新的宣紙。

狄雲溪走到方桌邊上,一手拈袖,一手提筆,筆尖就懸在宣紙上頭不過兩指距離的位置。

“夫人,可以開始描述了。”

顧盼兮一邊摸着自己的耳垂,一邊回想着那個匈奴青年的模樣,說道:“首先是面型,國字臉,高顴骨……”

“粗眉,小眼,單眼皮……”

“挺鼻樑,寬鼻翼,鼻頭不大不小……”

“大嘴,厚唇……”

聽着顧盼兮對這個匈奴青年面貌的詳細描述,狄雲溪筆下的形象慢慢清晰立體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