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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說,人類的罪孽太過於深重,所以,這個世界的末路才終將來臨。這就是審判日存在的意義。因為神明施以懲戒,所有,人才從動物之中脫胎換骨,人才之所以成為人。”

德莉莎在做禱告。她一直堅持了十多年,這個習慣從未改變過。只是……今天怎麼了?她竟然……睡著了?!此刻的德莉莎就像是被浸泡在溫水中的牛奶,四肢因為溫度而舒展開來,渾身上下都沐浴着溫暖的聖光。之所以稱那光為聖光,是因為,它似乎是有靈性的。它會指引你前進,甚至,能帶給你開啟另一個世界的力量。

光到了噴泉處就停下了。德莉莎發現自己恍如置身於天空之上,周圍都是軟綿綿的雲朵,高大潔白的大理石柱子,還有纏繞在上面的金色藤蔓。

“這裡是……神明所在的世界嗎?我怎麼在這裡?”德莉莎十分納悶。納悶的同時,她忽然間又感到了極度的空虛。原來這麼多年,自己所祈求的東西就是這個?多麼無聊!一切都那麼的平靜。沒有快樂,也沒有痛苦。這種生活真的是自己應當追求的東西嗎?她想起了希爾維婭的話語,“我從未羨慕過神明的生活,我追求的是作為人的喜怒哀樂。”她對於自己所選擇的道路開始產生了動搖。這種動搖在很久之前就已經隱隱約約的出現過了,但她那個時候忙於掩飾真正的自己,才沒有採取行動。嚴格來說,德莉莎的修女道路並不是出於她的自由意志而選擇的,她只是出於對自己偶像和好友的敬仰而踏上這條道路。但在走上這條道路之前,她就已經模糊地感覺到——自己對於那種無私的奉獻,服務他人的精神並不完全認同。而與希爾維婭的相處又在逐漸的把這種不認同感放大,而且是飛速的。

就在這時,微微的嘆息聲響起。

“我們給了人以自由追求的意志,可是,到頭來,他們卻把自己弄得狼狽不堪!哦!看看他們犯下的罪孽!簡直是令我無法容忍!看看他們做了什麼?!這頑固的罪業!”

“親愛的,那不叫自由追求的意志。那叫本能。出於身體自發追求而形成的東西,與自由意志無關。真正的自由,應該是明白,自己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自己會為自己的選擇承擔什麼後果,這才叫真正的自由意志。我們做出來的東西,叫本能。是人為了活下去的基本渴望。”

“但是人並不會因為追求本能而變得高尚!哦!看看你!看看你做出來的鬼東西!”

“人類是追求愉悅的動物。但是,這份愉悅可以摻雜太多東西了。有感官的愉悅,也會有因為明白了什麼,知道了什麼,完成了什麼使命而感到的愉悅。比起前者,後者的存在更持久,也更深刻。哦,親愛的,這是個會變好的物種,我們應該給點信心。”

“但是適當的懲戒也是有必要的!也許我們應該某個犯下過錯的神明流放到凡間,讓她在凡間攪動起腥風血雨,以示神之憤怒!”

“嘿!親愛的!我覺得我們的女兒是個不錯的選擇。”男人打着哈哈提議道。

“你瘋了嗎?!我的寶貝女兒!”母親大叫起來,但隨即卻又像悟出了什麼一樣,“……這是繼承天之座的試煉嗎?”

“怕什麼,她總是要成為君主的!不僅是天上,而且是地下。甚至於凡間。但是,在這之前,她必須要經過歷練。哈哈哈!這可是以後會踏平所有地界的女人!像你一樣!”

男子爽朗的笑了起來。他對自己的孩子抱有充分的信心。他疼愛兒女,但卻不會阻礙他們獨立成長的道路。母親也看了看襁褓中的嬰兒。她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她的心頭卻做着劇烈的掙扎。最後,再三考慮之下,她把女兒的靈魂一分為二,一半是維護秩序的善意,另一半則是破壞秩序的惡意。前一半的靈魂繼承了守序,善良,虔誠的優點,另一半靈魂則繼承了野心,創造,求知的優點。這兩個殘缺的靈魂將被放置在不同的地方生長。前一半會被放置在一個健康的成長環境里,而後者,則承擔起懲戒的責任。它將會在憎恨與嘲弄中成長,逐漸對這個有人類的世界恨之入骨。

“不管怎樣,總會有一個靈魂可以得到幸福。”母親這麼想着,叫來了信使。它將負責把這兩個不同而殘缺的靈魂送往不同的目的地。

只是,信使悲憫着人類,它悄--

悄地把兩個目的地交換了過來。“哦……也許情況不會這麼糟糕,兩個小傢伙都能變成一個心懷憐憫的人呢?”當然,這是他的希冀,後面會發生什麼,也許,只能靠人類自身來決定了。

德莉莎悠悠轉醒,她揉揉眼睛,感覺自己似乎做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夢。而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了。她拿起報紙,上面印刷着前幾天發生的新聞。

“議員湯姆·雷特的屍體被發現在其好友——議員弗朗西斯·布丹處,詳細情況警方正在調查之中。”

“前國民自衛軍臨時指揮官奈爾森夫人受審:其私生女身份遭曝光,今後仕途恐坎坷。”

德莉莎出現了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希爾維婭就算是受人污衊,也絕對要拖幾個人墊背。她破天荒的把報紙翻到了桃色新聞的那個版面。

“湯姆·雷特生前似乎與弗朗西斯·布丹發生爭執——起因為不雅照片?”

她理了理,卻發現這些消息發生的太突然了。希爾維婭在受審之前竟然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懼怕和恐慌?難道是她所做的事情一如既往,以至於讓她忘記了她身上還擔著這麼回事情?真是一位“隱忍而剋制”的女性。罷了,現在也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希爾維婭徑直走進了禱告室。她在德莉莎面前坐下了。右手撐着右臉,微微歪頭看着她,全身舒展地躺在沙發上,手上搖着波爾多。

“德莉莎,你難道是看到前幾日的新聞入迷了?以至於忘記了禱告時間?”

她居然還有心情來調侃她,那就說明情況不會糟到哪裡去。德莉莎眯起眼睛,“我總感覺,國民自衛軍的臨時指揮官,偉大的上尉先生總能找到辦法脫身的。所以,我便停下了為她祈禱的行為。她會因此而怪罪於我嗎?”

希爾維婭大笑出聲,“哦!當然不會!她很感激你為她擔憂的這份純潔的心意,但祈禱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德莉莎拿起了禱告室里棋盤上放置的棋子。這是希爾維婭的癖好之一。在每個房間幾乎都擺上一盤西洋棋,也許是為了隨時用下棋打法自己無聊的時間?德莉莎喃喃自語,“他對於你而言真是一條好狗?對不對?利用他的愧疚心讓他永遠效忠於你?你的少年時代就是一盤棋局,為的就是給以後的翻盤做準備?現在的你雖然被暫時打倒了,但你永遠不會屈服。”德莉莎摩挲着手上的“馬”,“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聽說奈爾森已經在遊說迪瑟最位高權重的人為你做擔保,這份心意還真是令人感動。”

希爾維婭拿過德莉莎手中的“馬”。“馬如果不前進的話,就會被敵人殺死。這是規則賦予它的使命。如果它會思考的話,它就會明白,這樣的規則沒有任何意義。任何人,物都有資格創造規則。可惜的是,它不會。這就是它的悲哀所在。所以他才會為我所用。”

德莉莎挑眉,“你這是在推卸責任嘍?好不容易使出渾身解數追到了那個男人,現在卻又對人家不屑一顧?唉……真是令人頭疼的女人。你也稍微收斂一下你的桃花運吧,不要到處朝三暮四的。”

希爾維婭無辜的眨眨眼睛,“我已經跟奈爾森強調過很多次了,他不欠我的。可惜他老是受制於他自己的負罪感和所謂的道德。真是悲哀啊,對吧?只要他放下這些東西,他就永遠是自由的了。德莉莎,身為修女,你自然很明白,作為教徒的生活有多麼受限制。但是,我敢說,我在信仰月神艾蕾娜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是忠誠的了。就算我不遵守那些清規戒律,也是一樣的。我在信仰的那一刻獲得了新生,從此我不再需要向什麼人證明我很虔誠。這是我的想法,非常幼稚,也許聽起來或許還有點大逆不道,但是,這就是我的想法。這就是我為什麼肆無忌憚的原因。”

德莉莎拿過她手裡的波爾多,輕輕搖晃着。這番話確實讓她心底的某個想法徹底的蘇醒了。她想到了很多以前從未想過的事情。“也許……追求什麼並不是錯誤的。”德莉莎突然露出了一個不明意味的笑容,“聽到這個消息你還真是意氣風發。我還在想,你是不是還沉浸在幾日前的迷惘之中呢——追求什麼是錯誤的嗎?不,不。你不需要誰來回答你。你的行為早就走在你的思考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