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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很深很深的夜,深到讓人難以為繼。掛在牆上的鐘不知道響了多少次,被一時興起的希爾維婭用槍打掉了頭的布谷鳥也不知道出來晃了幾圈,直到奈爾森心灰意冷,希爾維婭才姍姍來遲。她打開會客室的門,下意識地解開軍服上的紐扣,把厚重的軍服往地上一扔。

酒勁上來了。——今夜又喝多了。文森特和美狄亞理所當然的翹班,自己則作為新上任的軍務參謀部成員陪着老闆們喝了一圈,最後被塔麗昂強行帶離現場。“嘔——”修羅場,地獄,咳咳,真的好難受啊——像是溺水一樣,希爾維婭費力地呼吸着。一雙冰冷而修長的手,冷冷地貼上了脖頸處的肌膚。冷淡地,摩挲着,那個經常不露出來的部位上出現的吻痕。——那是塔麗昂“愛”的標誌。這麼多年來,她還是沒能捨棄掉標記自己獵物的習慣。升起的熱度讓希爾維婭不由自主地想要離這雙手近一點,以至於她迷迷糊糊地把自己的臉頰也送了上去。奈爾森托起她的下巴,冷峻的目光探索着那道吻痕。——塔麗昂夫人。那個臭名昭著的社交名流,加上希爾維婭身上還沾滿了那種濃郁的玫瑰花香,想不讓人認出來都難。奈爾森幾乎下意識地想用手絹捂住鼻子。

“希爾維婭?”奈爾森耐心地問道,“你今晚去了哪裡?”

“是啊……我去了哪兒呢?”希爾維婭天真的重複着他的問題,漫不經心,毫不在意,那雙眼睛的焦點並不聚集在這個男人身上。她偏着頭,想要就這樣睡過去,其他煩心的事情一律不想。於是,手開始用力——想要掰開卡住自己脖子的手。掰不開——這是為什麼呢?她沒有驚慌,這是多年來的戰鬥磨練出的經驗。她開始費力的辨認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你是誰?”她懵懵懂懂地問。

不等奈爾森回答,希爾維婭就自己傻笑了起來。“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差點忘了……你不就是那些想要我命的人嗎?——因為我什麼人都會殺。”她咯咯地笑着,絲毫不覺得死亡這件事情有什麼值得恐怖的地方。於她而言,死亡更像是歸途。是過慣了無趣生活後唯一的解脫。她指着自己的心口,“拿把刀,往這裡刺進去——你就成功啦。是不是很簡單?”

奈爾森沉默着。他撫摸着女孩的臉頰。“你就沒有什麼想要的嗎?”他問道,“我可以不殺你,你想用什麼東西來換?”希爾維婭看着他,紅色的深淵彷彿蘇醒了,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你想要什麼呢?”她把他的領帶拽下來,兩人的身體幾乎快要緊緊地貼合在一起。“如果我想活着,想要達成我的理想,任何的東西我都會為你奉上,哪怕是我自己——可是,當我對這個世界感到無聊的時候,什麼東西對我來說連個屁都不是——哪怕你將整個世界的桂冠為我奉上,我也只會覺得,那一切都是垃圾——啊哈哈哈哈哈哈!從某種意義上,應該是你來拚命地愉悅我才對——”少女的瘋狂的笑聲在會客室里環繞着,裡面的孤獨和寂寞無人能解。這個世界因我而存在。這個世界因取悅於我存在。這個世界就像是場巨大的遊戲。這就是這個女人的世界觀。瘋狂卻又真誠。但這也不是與生俱來的性情——希爾維婭犧牲掉了許多東西,最後才形成了這種遊戲人間的習慣。

奈爾森地心驟然縮緊,他痛苦地問,“那怎樣你才會高興呢?或者說,換個說法——有什麼東西能讓你從悲傷中解脫出來?”希爾維婭困擾起來。她不清楚。——不知道。很多快樂總是稍縱即逝。越是想麻痹自己,去逃避想起些什麼,但總會不可避免地又重溫那次的痛苦,進而又陷入到自己所想的自我否定中。無論用什麼來麻痹自己都是可恥的。也是更痛苦的一件事情。“也許——悲傷成就了我。痛苦成就了我。仇恨也同樣成就了我。所以我並不打算放棄這些東西。……我要背負下去。直到我回到我構築的烏托邦,在此之前,我不想原諒任何人……沒有這些東西的話,我沒有辦法說,我是一個有意義的人類……”希爾維婭的雙目放空,獃獃地盯着天花板。“沒有意義了……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呢……吶……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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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奈爾森輕聲地回答道,“……是嗎?”他終於在聽到這個答案後徹底放棄了自己的想法。原來希爾維婭是這樣子過來的。雖然這樣很悲哀,但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如果希爾維婭能放下仇恨,那麼那一天對於她來說也一定是末日。對,沒有任何執着於活着的意義,純粹是行屍走肉。但這公平嗎?——對於奈爾森公平嗎?一點也不公平——奈爾森的感情在叫囂着。

想要否定這種生存方式。想要摧毀這種悲哀的人生。——你明明只要站在我的身後就可以了。——什麼都不用做,順着你自己原來的人生軌跡,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不就可以了嗎?——不要來軍事學院,一直呆在那個陽光明媚的花園。——一直呆在那裡,一直呆下去,等到自己的命運來敲門,這樣不就行了嗎?奈爾森因為扭曲的痛苦而憤怒着。而這怒火無處發泄。自尊心?憐憫?同情?大男子主義?佔有慾?或者是,最不可能的,愛情?誰知道呢?反正,他一定是絕望了。很多感情都是可以經過包裝,進而披上甜蜜的外衣的。偏偏有些人還沉浸在其中無法自拔,硬生生地因為攝入過多而死。太悲哀了。恰如想要評判他人人生的人那樣。你想評判的動機往往不是出於好意。然而奈爾森被感情沖昏了頭腦,那種理性和剋制再也不復返了。——必須要予以糾正。——這是錯誤的人生。這種想法在短短的幾十秒在他的腦袋裡閃現了很多遍很多遍。他看着希爾維婭的睡顏。他要拯救她,無論使用什麼樣的手段。——有什麼一直堅守着的東西崩潰了。這個夜晚過後,危機會更加的致命。奈爾森抱起希爾維婭,牙齒開始肆無忌憚地,像品嘗着什麼美味的東西一樣,划過希爾維婭脖子上的痕迹,並看着她的肌膚逐漸染上他的顏色。

“這是什麼感覺呢?”希爾維婭恍恍惚惚地想着。“好像是自己剛從海上坐船回來那樣。渾身又酸又痛。身體一下子輕一下子重。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宿醉留下的後遺症還在。頭疼得快要炸裂。摸摸脖子。“嘶——好疼!”她慘叫了一聲。還伴隨着反胃和噁心。希爾維婭不由分說地跑去廁所昏天黑地的吐了好久。“好想洗一個熱水澡。”她生不如死地想着。當然,她打死也沒有想到這件糟心事的始作俑者是誰。“下次再也不能喝那麼多了——”

美狄亞會在中午午飯時間後過來。雖然希爾維婭極力邀請美狄亞在自己的宅邸住下,但美狄亞表示,自己還是習慣住在那個貧民窟附近。這樣子工作起來才不會感到疲倦。累了可以去樓下的酒館休息娛樂,而且,貧民窟里流竄的信息可絲毫不比宴會上社交名流的交談中透露的訊息廉價。在這裡,離風吹草動的感覺會更近一些。再說啦,美狄亞自己本身就是出身下層的女孩子,讓她瞬間就習慣上層的交往方式,那是不可能的。文森特理所當然的也要眼巴巴地跑過去勾搭美狄亞,這小子還真是——見色起意到了希爾維婭都為之望塵的境界。

那麼,在此之前,自己要幹些什麼呢?她翻開了昨夜從塔麗昂那裡拿到的資料。塔麗昂夫人聲名狼藉的原因可不止勾引男人和談論貴族。她還擅長挖掘和買賣關於貴族,政要的。如果是個男人,塔麗昂會先用甜言蜜語把獵物誘哄到自己的閨房,在你儂我儂,欲拒還迎間讓對方回答自己想要的問題,接着才會步入正題。殊不知,藏在隔間的書記員們早已經把每個人說過的每句話都記錄在案了。如果是個女人,若是她獨守空房,那麼塔麗昂會負責給她介紹一些外面撿回來的男寵,從而拉近彼此間的關係。若是缺乏物質,則會用皮包,大衣,寶石之類的東西不擇手段地收買這個“閨蜜”。總之,你想要什麼消息,在塔麗昂這裡絕對不會失望。

希爾維婭看了看封口。塔麗昂賣給她的東西永遠加收百分之二十的傭金。真是個惡趣味的女人。蠟封戳的粘性還下滑不少,輕輕一拆就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