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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呢?如果不是相信你沒有惡意,我也不會帶你來這裡來吃飯。”克利夫蘭依舊頭也不回地拄着拐杖,向樓上走着。三人來到二樓的一處幽僻地方,服務生拿出鑰匙打開了門,才恭敬地退下了。希爾維婭走了進去,走廊上瑰麗奇偉的壁畫出現在眼前,但依舊還是狹窄的很。不知道轉了多少個彎,眼前的景色才突然豁然開朗起來。紗幔飄飛,風雪裹挾着冷意從陽台滲透進了房間里,青燈渺渺,散發出的光度莫明地讓人沉醉於其中。在陽台上,靜靜地站着一個男子,他手裡托着的矮腳杯里盛着淡藍色的液體,若不是希爾維婭已經知道有人會在這座房間里等着,恐怕她會不由自主地以為,這個男人是那個遙遠的遠古時代遺留到現在的精靈了。希爾維婭隨手摘下自己的帽子和沾了風雪的軍大衣外套,掛在了入口的衣帽架上。克利夫蘭也把形影不離地拐杖放下了,安東尼見狀,趕緊把手裡的酒杯放下,走進房間,雙手恭敬地托舉着克里法蘭的雙臂,將他攙扶到桌子旁邊。“老師,您不礙事吧?”嗓音溫潤似玉,彷彿珠落玉盤那般清脆。“輝格里的習慣還是不用凳子啊——看來我記得沒錯。是要跪坐着吧,克利夫蘭?”希爾維婭的嘴下意識地撇了撇,看起來似乎是有點不習慣這種奇特的風俗。安東尼聞言看去,女人深褐色的微卷秀髮被放了下來,血紅色的眼睛靜靜地呆在這不太光亮的地方,就像是蟄伏在陰暗處,伺機向獵物發起致命一擊的獅子一般。她拿起安東尼放下的酒杯,淡藍色的液體更襯托出了她眼睛瞳色的詭異與莫測。希爾維婭聞了一下杯子里的液體,嘴角蕩漾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容,“藍香橙酒。克利夫蘭,您的徒弟可真會享受。”藍香橙酒,是輝格里北部山區生長着的香氣濃郁的香橙,混合多種草藥製成的高度酒。釀造工藝複雜,所以價格也十分的不菲。能喝到的人非富即貴。希爾維婭輕輕地瞥了一眼安東尼,這一眼和留下的第一印象時的那一眼已經完全不同了。後者多了點說不出味道來的——自信。像是已經看穿了什麼一般,心中少了點畏縮不前的感情,多了兩三分的躍躍欲試。

這……這是這個女人在變相地調戲男人嗎?!安東尼大為困窘,感覺自己一貫良好的形象受到了不明不白的侮辱,但他也不好意思發作。一是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是什麼來頭,二是礙於老師的面子,他也不能輕易地逾越規矩,替自己出頭。希爾維婭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反而還和坐下的克利夫蘭有一搭沒一搭地嘮叨起了自己的見聞,“我聽說,輝格里駐斯雷爾的大使是個有勇有謀的人。前陣子梯也爾發生兵變的時候,所有的斯雷爾民眾都來圍攻輝格里駐斯雷爾的使館。人數大概在……三千人左右?結果那位大使,硬是在所有人圍住使館之後,聲東擊西,硬生生地殺出了一條血路。不然,死在暴亂中的輝格里人指不定會上升到八個以上呢。”說完這番話後,希爾維婭的眼睛若有似無地滑過安東尼的臉,最後停留在了克利夫蘭的臉上。“您還真是……收了個好徒弟啊。”克利夫蘭難得爽朗地大笑了起來,“啊哈哈!你倒是識貨!說吧,怎麼認出這小子的?”克利夫蘭沒有對希爾維婭對於安東尼的調查感到絲毫的反感,相反,他認為,這是安東尼得到希爾維婭變相的認可的一種表現。兩人之間冰點的氣氛總算上升了一點。希爾維婭神秘莫測地笑了笑,食指的指尖抵在唇瓣上,“這可是女孩子的秘密,就請您見諒了。”說完這句話,她就拿起了放在桌上的藍香橙酒,把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喝酒的動作非常的高雅,沒有給眼前的兩個男人留下任何貪婪的印象,反而是一種享受——像是觀看演技出神入化的演員在表演什麼劇目似的。毫無疑問,這種高雅的風度來源於她的初戀情人——塔麗昂夫人。

“說起來,最近恩格斯的身體如何?他雖然早早地就退下來賦閑在家了,但是,現在應該還活躍在阿爾博丹的軍事領域……嗯,如果他還沒死,現在已經八十高壽了吧?”希爾維婭的臉色變了變。不過,她還是壓抑住--

了自己的情緒波動。只是眼睛的眸色變得更加的血腥和詭譎了。“——老師……已經走了。但是,家師和您的賭約,將由我來完成。我想,您對此也沒有任何異議吧?”“哎呀,那還真是讓人期待的一件事情。罷了——賭約的事情我們先放一邊。現在開始聊聊正事吧。希爾維婭,你確定要和輝格里針鋒相對嗎?這可是非常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保下斯雷爾,對你們阿爾博丹沒有什麼顯而易見的好處,反而還會惹上一身騷/味。畢竟,我身後的輝格里,實力不容你們忽視。”克利夫蘭絲毫沒有察覺到希爾維婭眼中的風雲變幻,便直接將話題引到了正路上。

“哦?克利夫蘭?誰跟你說我想要保下斯雷爾這個累贅了?”希爾維婭用手背支着自己的右臉,空出來的左手不斷地摩挲着已經空了的矮腳杯。“這可真的是一樁虧本透頂的買賣。而我,一向不喜歡沒有獲利可言的生意。能想得出這種糟糕透頂的主意的,恐怕只有三級議會的那些人才了。哼——一群天真到讓人噁心的豬玀。說什麼非經三級議會允許,任何人都不得干預斯雷爾的內/政問題……”“哦?那你的意思是?”克利夫蘭饒有興趣地打量起希爾維婭來。看來,希爾維婭不會是那群輕易跳出來反對他的人。相反,還極有可能是輝格里瓜分斯雷爾行動的潛藏支持者。“你們要瓜分斯雷爾,我不反對。但是,阿爾博丹不從中撈點好處,是不可能的。”希爾維婭向克利夫蘭比了個“六”的手勢,“你們輝格里從斯雷爾得到的好處,我至少要六成。”

安東尼的臉色變了變。——這真的是,獅子大開口,漫天要價!比起坐立不安的安東尼,克利夫蘭倒是鎮定許多,情緒依舊沒有表現出太大的波動。“我們要的多了去了。天知道你說的六成具體是指什麼。”“是指勢力範圍而言的。阿爾博丹所需要的,不過是在斯雷爾六成的勢力範圍。其餘的,隨便你們向斯雷爾那邊要,我不會出手阻止你們,更不會橫插一腳,打亂你們進行中的計劃。另外,斯雷爾的這六成的勢力範圍,依舊是對你們開放的。你們要求的通商,傳教,貿易,稅收優惠的權力,我不會亂動。我覺得,這個代價對於你們而言,已經是十分的公道了。”安東尼還是在背地裡憤憤不平——別的不說,光是阿爾博丹不費一兵一卒就從輝格里這裡拿走六成的利益,這個齷齪的想法,就足夠他跳起來三天三夜罵對方不要臉了。不過他沒意識到,其實自己身處的輝格里陣營也沒節操高尚到哪裡去。只是他下意識地忽略了自己所在的陣營身上所帶着的污點罷了。

“如何?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而且,輝格里的時間也是不等人的——久則生變,那句老話,是這麼說的吧?搞不好,到時候又會出更多的幺蛾子,這也是你們不願意看到的吧?比如說,其他聞到肉香味的豺狼?你們現在來到斯雷爾境內的士兵,只有區區八千名。光憑這八千人,是不可能完完全全地控制住斯雷爾境內所有的動靜的。克利夫蘭,你很清楚這個事實,不是嗎?”希爾維婭若有似無地強調着久則生變這個觀念,在一旁不斷敲打着克利夫蘭。“可以,勉強可以接受。那麼,我們這就算這麼達成共識了?還是說,你需要我們一點象徵性的配合?”這簡直出乎安東尼預料之外,克利夫蘭很快就做出了這個看似不明智的決定。這究竟是為什麼呢?安東尼欲言又止,一副想要發問卻又不敢發問的樣子。

“……確實。我們確實需要一點點你們,象徵性的配合。到時候,還請你們配合我們演一出精彩的劇目了。”希爾維婭看了看錶——已經臨近午夜十二點了。黑暗已經完全籠罩住了這個弱小的國度,所有的一切都歸於沉寂之中,讓人完全看不見半點生機。“那麼……請允許我先行告辭。再次感謝你們的配合。”她走出了這金碧輝煌的酒店,雪已經淹沒了她的軍靴的大半部分。希爾維婭往空中呼了一口氣。瑞恩就站在距離她不遠,已經快要枯萎掉的樹木上,朝她叫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