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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修女和牧師們還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淚。雖然德莉莎做善事的行為並非出自她的本意,但是,那種無微不至的溫柔,卻不是可以輕易被別人所遺忘的。德莉莎嘆了一口氣。“月神艾蕾娜會指引我們今後將要去向何方,願神明保佑我們。”德莉莎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架。之後,她走到了孩子的身邊,蹲下了身子。那雙溫柔靈巧的手輕輕地撫摸着這個男孩子的頭。“男子漢可不能輕易地流眼淚啊。我走了以後,你要好好的聽修女姐姐們的話,知道了嗎?”男孩垂下了頭,有點沒精打採的樣子。他之所以不會動容,是因為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現在德莉莎親口告訴了他,她要離開了。“德莉莎姐姐,你要去打仗嗎?你會死嗎?你會離開我們嗎?”德莉莎微微地綻開了一絲清冷的笑意。“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從來沒有活過。只靠這一口呼吸吊著日子,靈魂卻沒有絲毫的溫度與激情,這種人,不能說是活過。……孩子,總有一天,你會理解我。”德莉莎站了起來。教堂的門打開了,冷風吹了進來,那個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理解……嗎?男孩低下了頭。

安娜塔西亞的屍體被她的母親帶回了生養她的故鄉——一個坐落在梯也爾城郊處的偏僻小農村裡。那裡沒有遭受過戰爭的蹂躪,一年四季都有着芬芳多彩的花香圍繞着。還有金黃色的麥田,和辛勤勞作着的和藹可親的人們。這個純潔無瑕的女孩就這樣,幸福地長眠在了這裡。往後的幾百年,滄海桑田,日月流轉,頑石長滿青苔,森林變成農田,但是她可以依舊靜靜地呆在這裡,看着旋轉着的磨房風車,看着這裡幸福勞作着的人民,看着奶牛走過草地,看着彩虹掛在雨後的空中,看着花朵盛放在田壟,看着……歲月靜靜的流逝。受她的精神感召的斯雷爾人也不想打攪她在這裡的沉睡,只是在她的墳墓前放置了一座銅像。銅像的底座寫下了幾行簡短的墓志銘——致我們的民族英雄,安娜塔西亞。願長眠在這裡的你在天堂里得到幸福。安娜塔西亞得到了永遠的幸福與安寧。紫色的薰衣草長在她的墳頭,隨着四季的風散發出淡淡的清香,靜靜地注視着她的墳頭。時不時會有人送上一束白色的月季花,或者是,幾個小孩結伴來到這裡來幫她拔除野草。如果希爾維婭知道了這件事情,也會由衷地替她感到高興的吧。——英雄終於回歸了自己的故鄉,得到了詩人的稱頌和世人的愛戴,得到了與自己的英勇相匹配的榮譽。這是一個偉大的人最好的結局了吧。

梯也爾終於被阿爾博丹的鐵蹄踏破。斯雷爾的局勢再度歸於阿爾博丹第三共和國掌握。兩國的軍隊都貼出了告示,以安撫梯也爾的民心。艾瑞克與希爾維婭兩人於幾日後準備迎回藏匿在寵臣家鄉的宅邸的奧克塔薇爾·斯圖爾特。“為了這個女人而犧牲那麼多的人,真的是非常的不划算,這筆買賣。”希爾維婭在紙上寫寫畫畫了一陣子,之後抬起頭,看向艾瑞克。語句中沒有什麼感情,不過,艾瑞克還是從中察覺到了一絲隱隱的——心痛。使館外只有瑞恩那隻鳥在嘎嘎嘎地叫着,枯葉掉了一地。“現在這個情況,前進也要流血,後退也要流血,變革要流血,不變革也要流血。無論我們怎麼走,都要犧牲一些跟我們志向不和的人,不是嗎,長姐?但是,我們總不能因為面臨著流血的危險,而待在原地一動不動吧?”希爾維婭笑了笑,復又低下了自己的頭。“艾瑞克,你的心,還真是大呢。——罷了,這也是你的優點。想必,你的未來,一定會走得比我更遠,結局也更好。”她看着自己寫的信,檢查了一番後,確定沒有流露出什麼痛苦迷茫的感情後,才把這張信紙摺疊起來,放進了信封之中。艾瑞克好奇地湊過去,“——長姐,你要給誰寫信啊?該不會是奈爾森那欠揍的傢伙?”希爾維婭有點好笑地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一個同事罷了。”——胡說八道。在寫信的時候露出那麼多小動作,對方不是希爾維婭的摯友,恐怕就是……戀人了。

——幾天後。兩排訓練有素,整齊有序的儀仗隊站在梯也爾的正門口,街上空無一人,只有呼呼吹過街道的北風。為了迎接奧克塔薇爾的回歸,艾瑞克和希爾維婭驅散了街道上徘徊着的不相干的閑雜人等,以防保守派的殘黨還賊心不死地派人前來刺殺。當奧克塔薇爾得到起義軍失敗的消息後,她終於忍不住自己內心的激動,開口大笑了起來。這跟她竭力維持的淑女貴婦形象簡直是南轅北轍。寵臣們皆是應景的跪下,紛紛奉承起這位高高在上的女王來。“恭喜殿下!賀喜殿下!”“亂臣賊子,果然不得善終!”“恭喜殿下再次回歸梯也爾,重掌大權!”如浪濤一般的賀喜聲響起,但是,沒有人知道,在這排山倒海的喝彩聲中,每個人都是各懷心事,都在盤算着自己的小算盤。開化派的人希望奧克塔薇爾可以繼續推行開化派的政策,而一些沒有一技之長的寵臣,則是希望奧克塔薇爾可以繼續給予其不該有的財富和地位。布魯諾惶恐地看着這群突然舞蹈起來的瘋子,他不知所措地抱起自己的小小的身子,似乎是想要鑽進自己坐着的王座里的縫隙里。奧克塔薇爾卻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迫使他顫顫巍巍地抬起自己的頭,看着這群似乎在狂歡的人,“陛下——您可不能膽怯啊……這些都是支持你的人為了你的成功而在歡呼着,給我認認真真地看下去。這是你成為一個合格且有手腕的君主的第一步。”布魯諾終於忍不住手上的疼痛,開始低聲地啜泣起來。奧克塔薇爾鬆開了手,她對布魯諾哭泣的樣子毫無反應——不為什麼。沒有人在她小時候哭的時候過來安慰她,所以,她理所應當地覺得,哭的人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嚴苛的教育。“諸位——我忠誠的臣下們啊,現在我們又重新回到了我們的王座。但是,這場危機遠遠沒有結束。從今天開始,斯雷爾的變革之路才算剛剛開始。為了這個目標,或許,我們應該更加的努力,同時,也應該該做出一點——有必要的犧牲。沒錯……和居心叵測的阿爾博丹,還有虎視眈眈的輝格里,我們需要,犧牲一點看似唾手可得的利益,才能和他們達成共識。然後——”奧克塔薇爾握緊了拳頭,“我們的變革才能真正開始……為了這個國家的明天!為了這個國家的未來!”沒錯,可能真正的變革,現在才是開始。從現在開始,即可名正言順地將所有與自己為敵的政敵全部清除出去。想到自己即將可以大顯身手,再也沒有什麼後顧之憂制約自己變革的道路,奧克塔薇爾不禁躍躍欲試。從本質上來說,奧克塔薇爾是個非常驕傲且自信的女人,甚至到了有點自負的境界。她堅定的認為,自己不是一般的政治角色,也不是一般的王宮貴族,自己奢靡放蕩的生活是足以匹配上自己的才華。沒錯,這麼長久的布計和謀劃,自己終於得到了斯雷爾的這個舞台。——奧克塔薇爾決不能只作為一個寵妃,一個人偶那樣存在於斯雷爾的歷史長河中。奧克塔薇爾要成為一個主人,一個足以載入斯雷爾史冊的政治家。這份野心是驅動她不擇手段前進的原因之一。

一輛裝飾華貴且複雜的馬車停在了紅毯之上。艾瑞克親自上前,打開了奧克塔薇爾馬車的車門,托住了那雙保養得及其滑膩柔軟的雙手。“阿爾博丹第三共和國派來的使臣——艾瑞克·諾伊,很高興見到您,斯雷爾的皇太后,阿爾博丹的公主殿下,奧克塔薇爾殿下。”奧克塔薇爾借了他手上的力,跳下了馬車。她環顧了一下周圍的情況,這才表示了自己的客套。“非常感謝,你們這次可以協助我重新回到這裡。”她微微屈膝,向艾瑞克表示了自己的感激之情。“——您太客氣了。奧克塔薇爾殿下。”希爾維婭沒有上前跟奧克塔薇爾打招呼,雖然她也是使臣之一。這和她以前無孔不入,費盡心思交好權貴的作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也許,是因為安娜塔西亞的死亡,激起了她對奧克塔薇爾的痛恨和厭惡。還有那種潛藏在她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高傲——希爾維婭絕不會違背自己內心的意志,故作姿態地去討好自己不喜歡也不認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