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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虞說:“我願意。”

雷鳴擺擺手:“不要急於回答我,也不要因為我是這裡的總編就考慮願意來。”*了頓,又說:“而且,我特別需要告訴你的是,目前都市報的經營已經進入了下降通道,這與整個紙媒的大趨勢是一致的。雖然我們也在想辦法,比如瘦身減少版面、變一周七期報紙為一周三期,大幅壓縮辦報成本。同時,奮力開拓新媒體陣地,大力推動新媒體與傳統媒體的融合發展,但是,目前新媒體的盈利模式仍然是模糊不清的,我們的發展壓力是巨大的。”

程虞邊聽邊點頭。

“所以,現在進我們都市報工作,與以前相比,工作量要加倍,而獲得的報酬可能要比以前還低,你可有心理準備?”

程虞說:“雷總,我來工作不是來享受的,我什麼苦都能吃,只要給我一個舞台,我就盡我最大的努力。”

雷鳴說:“好,就讓我們一起努力,給都市報打一個翻身仗吧。”雷鳴和程虞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程虞覺得,雖然雷鳴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而且已在總編輯的位置上多年,但雷鳴的書生氣依然不改,沒有所謂的官氣,看起來就像一個鄰家的大哥哥,這和自己在省報實習時的編輯部主任非常相似。

程虞問:“雷總,那我什麼時候來上班呢?”

雷鳴說:“這得等我先走完程序,雖然我這裡缺編,但用人需要集團審批,估計走程序至少需要十天時間,十天以後你注意聽我電話就行。”

雷鳴看看程虞的簡歷,看上面已有聯繫方式,便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告訴了程虞,說:“你有什麼想法,也可以隨時找我。”

程虞說:“好的,雷總,那我先回去了。”

看着程虞的背影,雷鳴心裡既高興又忐忑。高興的是程虞沒有辜負他媽媽的辛勤培育,長成了一個德才兼備的好小夥子。忐忑的是,自己把程虞招進都市報,不知對這個優秀的小夥子是好事還是壞事。可以預見,未來的都市報,隨着效益的持續下滑,各種矛盾將激發出來,一場新舊理念的激烈角斗將無可避免。作為總編輯,他雖然使出了渾身解數,力圖挽回報紙的頹勢,但在大趨勢面前,個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

雷鳴彷彿看到,未來的都市報,將形成一個各種矛盾交織的大漩渦,報社的任何一個人都將無可避免地捲入這場漩渦,在這個漩渦里,如何自處,將考驗程虞的人生智慧。

此時的程虞怎麼會想到這些呢?他離開報社大樓,坐車回家,要趕快把見面的情況告訴媽媽,因為他知道,媽媽一定是焦急地在家中等待着。

果然,一進門媽媽就問:“毛毛,談得怎麼樣啊?”

程虞說:“媽媽,雷總說十天以後,我就可以去上班了。”然後把見面的情況跟媽媽一五一十說了。

雖然預知是這樣的結果,但媽媽依然十分高興,她拉着程虞的手,來到爸爸的遺像前,說:“和平啊,毛毛的工作終於確定了,這下你可以放心了。”說著,媽媽的眼圈一紅,眼睛濕潤了。

程虞說:“媽,你別哭啊,這是高興的事。”

媽媽擦去眼淚說:“高興,高興,我是真的高興啊!”

程虞扶媽媽到沙發上坐下,給媽媽到了一杯熱水。母子倆高興得一時不知說什麼好。

平靜了一會兒,媽媽說:“兒啊,每天是你姥姥的生日,以前我工作忙,很少有時間回去給你姥姥過生日,這會好了,我退休了,你的工作也確定了,正好,咱們回去給你姥姥過八十大壽。”

“好啊,媽媽,我也想我姥姥了,想虞姬寨的親人了。”

“那咱們下午就回去,這會兒有時間了,咱們回去多住幾天,好好陪陪你姥姥。我想呢,這次就把你姥姥接到咱們家,她年齡大了,一個人在老家生活我不放心啊。”

“好的,媽,我也是這麼想的。以前姥姥總是怕給你添負擔,不肯來,現在我也要工作了,多了一份收入,姥姥她應該肯來了。”

娘倆收拾了些必要的物品,又到超市給老家的親戚們分別買了禮物。然後,匆匆吃了午飯,便背着幾個大包去趕通往虞姬寨的公交車。

其間,程虞給關琳--

琳打了電話,告訴了琳琳自己已被都市報錄用的好消息,琳琳高興得大叫起來!然後又喊着要給程虞祝賀,程虞說,這事還需要走流程,等最終接到前去報到的通知再祝賀為好。然後又告訴琳琳,自己馬上要陪母親回老家給姥姥過生日,並要在老家住幾天。

琳琳說:“我真想跟你一起回去啊,我也想看看姥姥。”

程虞說:“現在還不是時候呢,等下次吧。”然後又說,“你下周一就要正式去上班了,按理說我應該去送你上班才好。”

琳琳說:“你就放心吧,麗麗姐要去送我。到時候有啥情況,咱們電話聯繫。記得每天給我打電話。”

程虞覺得,琳琳雖然性格火辣,但確實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離開城區大約二十公里,大巴駛入山區公路,公路在兩山之間沿着金龍河谷駛往虞姬寨。看着眼前熟悉的風景,程虞的思緒回到了自己無憂無慮的童年時代。自己的童年時代,基本是在虞姬寨姥姥家度過的,那時候通往虞姬寨的山路很窄,是顛簸的砂石路,可是在程虞看來,這是一條通往幸福樂園的路,因為姥姥家就是他的樂園。姥姥院子里覓食的大公雞、屋檐下酣睡的貓咪、樹榦上忙碌的螞蟻,都曾給程虞帶來別人無法理解的歡樂。有時候,雨後爬進院子里的一隻癩蛤蟆也會給年幼的程虞帶來一陣驚喜。

轉過那道彎彎的古老河灣,一座黝黑的獨木橋映入虞芳和程虞的眼帘。那座孤獨寂寞的獨木橋,早已經完成它的歷史使命,好像文物一般橫亘在河面上。因為新的公路大橋已在離他一公里處巍然屹立,代替了獨木橋的通過功能。

但是那座獨木橋,對於虞姬寨來說,對於虞芳來說,卻有着特殊意義。

獨木橋下是深深的河水,第一次走獨木橋的虞姬寨人,無不心驚膽戰,對於虞姬寨人來說,獨木橋意味着閉塞貧困和落後,那時候的虞姬寨人,要走出大山,只有這一條獨木橋好走。虞芳想起自己第一次走這座獨木橋的情景,那是虞芳升入初中一年級的開學日,由於村裡只有一座小學,升到初中就必須過河到五里外的鎮中學讀書。那天,姥姥送虞芳到獨木橋頭。姥姥說:“芳啊,獨木橋只能一個人過去,別人無法幫你。你要想讀書,必須大膽地走過去。”虞芳說:“娘,我怕。我不敢過。”姥姥說:“芳,不要怕。我教給你一句咒語,你念着這句咒語,吸一口氣,就能過去了。”然後,姥姥小聲把咒語告訴了虞芳。

虞芳按照姥姥教的咒語,默默念到:“我是一隻大雁,我是一隻大雁,我是一隻大雁。”深吸一口氣,硬着頭皮走上了獨木橋。果然,神秘的咒語讓她順利通過了這座令她恐怖的獨木橋。

以後,每次過橋以前,虞芳都會默念三遍姥姥教給的咒語。有咒語相助,過橋時從沒出過危險。虞芳就是通過這座獨木橋,念完了初中,然後又考上了技校,成為村裡第一個通過考試走出大山的姑娘。

現在的孩子們,終於不用再走這座獨木橋了。可是那句咒語卻始終牢記在虞芳的腦海里:“我是一隻大雁!我是一隻大雁!我是一隻大雁!”

大巴通過混凝土大橋後,不到五分鐘就到了虞姬寨村口,虞芳心裡默念着:我是一隻大雁,我今天帶著兒子飛回來了。

姥姥早已拄着拐杖在家門口張望。看到女兒和外孫回來,高興地笑了。程虞喊着“姥姥”,快跑幾步,過去攙扶着老人。大家一起進屋。沉寂多時的老屋一下熱鬧起來。

祖孫三代圍坐在一起,喝着姥姥早就泡好的濃濃花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話。程虞先把自己大學畢業,並已在報社找到工作的消息告訴了姥姥,姥姥十分高興。虞芳也把自己已經退休的事兒跟姥姥說了,並說想把姥姥接到城裡,大家在一起有個照應。

姥姥看着住了一輩子的老屋,現出難以割捨的神情。虞芳忙說:“媽,你可以慢慢考慮,不急。這次我們可以在家裡多住些日子。”程虞也說:“姥姥,我知道你留戀這所老房子,我也特別留戀,這所老房子也是媽媽和我的家啊。”

姥姥這才高興起來。

祖孫三人一起包起了餃子。程虞擀餃子皮是拿手好戲,在大學讀書時,他一個人擀皮,能跟上五個人包。程虞此時大顯身手,媽媽和姥姥負責包餃子。三人邊包餃子邊嘮嗑。姥姥說:“你們不知道吧,咱村最近出了件稀罕事,失蹤多年的小龍回來了,還領了一個俊俏媳婦呢,不過這媳婦來歷不明,有人說這媳婦是個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