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咸就這麼奇奇怪怪地留了下來。
宋御風簡直像是脖子上面懸着一柄利劍一樣,在巫咸留下之後,就成天坐立不安的。
他試圖對顧知歡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大師姐,你看,你有沒有覺得我今天有什麼不一樣?”
“沒洗頭?”顧知歡說著,還把腦袋往後挪了挪。
“……”宋御風磨着後牙。
“你看這裡。”宋御風指着自己眼睛下面:“黑黑的!!!”
“原來是沒洗臉。”顧知歡恍然大悟。
韓越嗤笑出聲。
宋御風瞪了韓越一眼,又黏上了顧知歡:“是黑眼圈!大師姐!這是黑眼圈啊!”
“哦。”顧知歡伸出手指,夾起盤中的葡萄。
白皙的手指和淺青色的葡萄交相映襯。
韓越不着痕迹地移開了視線。
宋御風很絕望:“你們難道沒有感覺到,巫咸這個人不對勁嗎?”
韓越沒吭聲。
顧知歡慢條斯理地剝開葡萄皮:“沒感覺。”
宋御風盤腿坐了上去:“你想,這麼多年了,哪個門派的掌門成天花里胡哨的,就想着辦壽辰,不就是為了騙點賀禮嗎。”
“……”顧知歡嘴角一動。
沒把罵人的話罵出口。
自從找到韓越之後,顧知歡人模人樣的時間顯然多了起來。
“而且,這兩天我有偷偷跟蹤巫咸。”宋御風壓低了聲音。
韓越抬起頭來。
顧知歡也來了興緻:“你發現什麼了?”
宋御風鬼鬼祟祟地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發現沒有人之後,還慎重其事地在三個人周圍下了一道結界,這才鄭重其事地開口道:“我發現,巫咸睡覺的時候,都不閉眼睛的,他一定是在害怕什麼。”
“害怕什麼?”顧知歡順勢問道。
宋御風托着下巴想了一會兒:“應該是某種不可告人的秘密。”
“……”
廢話。
顧知歡總算是把葡萄皮剝乾淨了。
她喜歡吃葡萄,可對剝葡萄皮這個工作真的是沒有什麼興趣。
宋御風卻是自說自話道:“比如他其實是個禿頂,腦袋上的頭髮全是用法術幻化出來的。”
“這很重要?”顧知歡動作一頓。
“你想想,堂堂逍遙派的掌門,居然是個禿頂,難道這種事情,不重要嗎?!”宋御風信誓旦旦地道:“這可太丟臉了。”
不遠處。
正在偷聽的巫咸臉色一黑。
宋御風這個結界對他而言,和沒有也無太大差別。
巫咸原本只是一時興起,想知道滄溟派的人,是如何談論自己。
結果沒想到,居然是聽到了這種東西。
巫咸冷着臉收回了自己的神識。
他沒有發現,在自己收回神識之後,宋御風給顧知歡遞了一張紙條過去。
顧知歡不動聲色地接過紙條,看了一眼,眉頭及不可見地朝着中間聚攏。
紙條上,宋御風寫道他在巫咸身上聞到了涎靈草的味道。
涎靈草不是什麼名貴的草藥。
但是,在蒼冥山,它僅存在於後山。
也就是朝露閉關的地方。
巫咸居然是悄無聲息地去過了。
他探到了什麼?
朝露發現了嗎?
顧知歡指尖一動,手裡的紙條就憑空消失了。
宋御風嘴角綳成了一條直線,仔細看過去,能發現他強作鎮定的表面下,微微顫抖的睫毛。
他的手指在桌面輕輕敲了幾下。
這是他和顧知歡幼時常玩的暗號。
那會兒朝露沒有像現在這樣,幾乎每天待在後山閉關。
每天早上的晨課,都是由朝露帶着他們兩個人,在寥寥煙火中,不緊不慢地讀着古文。
宋御風不是個閑的住的主。
就發明了一些奇奇怪怪的暗號,讓顧知歡可以跟自己在聽課的時候,偷偷聊八卦。
宋御風在桌面上有些緊張地敲着:“巫咸這廝去了後山,師傅怎麼沒有發現?”
閉關的人,最忌的就是被打擾。
加上後山重重禁制,哪怕巫咸本事再高,他一旦闖入,朝露不可能完全沒有發覺。
顧知歡沉吟片刻:“你這兩天一直跟着巫咸?”
“是……”宋御風道:“但我修為沒有巫咸高,他如果分身去了後山,我沒有辦法察覺。”
顧知歡問:“什麼時候發現他身上有涎靈草氣息的?”
宋御風面色微沉:“昨夜飯後。”
顧知歡沒有出聲。
韓越不知道兩人在交流什麼,只是從他們敲擊桌面的聲音,聽出了些許的不對勁。
不過他不是一個不知分寸的人,恰好相反,韓越的分寸感常常令身邊的人恨得牙痒痒。
韓越只是抬頭看了顧知歡一眼,就低頭繼續背着自己的書。
宋御風臉色不太好:“大師姐,我們要不要去後山看看師傅?”
“嗯……”顧知歡點頭。
宋御風卻沒有鬆一口氣的表現:“萬一——”
“師弟。”顧知歡打斷了宋御風。
宋御風下意識地望向顧知歡。
顧知歡的雙眸清冷而從容。
宋御風無端從顧知歡的眼裡尋到了幾分從未有過的冷意。
“巫咸真人親自過來,我們總不能讓他一直乾等着,一會兒飯後,我會去趟後山,詢問師傅的意見。”這句話,顧知歡是直接說出來的。
宋御風的手指攥着自己的衣袍。
韓越神色一動:“大師姐,我跟你一起。”
“好。”顧知歡沒有拒絕。
宋御風也想跟去。
顧知歡卻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麼一樣,抬了抬手:“你陪巫咸真人四處轉轉。”
宋御風喉結一動。
若是……
若是真如他所猜測,巫咸和朝露已經見過面了。
朝露卻沒有現身,那多半是出了什麼岔子。
連朝露都頂不住巫鹹的話,他們要如何是好。
宋御風手心滲出了細密的汗。
滄溟派在逍遙派面前,無異於蚍蜉與大樹。
宋御風深知自己有幾斤幾兩,因此,他哪怕在門派裡面再怎麼囂張,一旦出了門,也不會作死。
“你也可以和我去後山。”顧知歡再次開口。
宋御風身子一僵。
去往後山這件事,顧知歡帶着韓越去詢問朝露是否要參加壽宴還說得過去,再加上自己,三個人齊刷刷地到後山,絕對會引起巫鹹的懷疑。
想到這裡,宋御風咬咬牙,沉聲道:“我陪巫咸。”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