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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全當為了我

說是黎晏替她駕車,其實根本就用不着他動手。

駕車這樣的活計,本就有隨行的小廝服侍着,只不過是魏鸞坐在車內,黎晏礙着名聲二字,便不好再往車裡頭鑽,只能橫坐在車轅上,倒做出了一副駕車的姿態來罷了。

要說起白雲居,在齊州也有些年份了。

早在二十年前,白雲居這三個字便是齊州百姓耳熟能詳的了,只是那時生意做的小,不過臨街一間鋪面,開門迎來送往的,為著掌柜的手藝好,時間久了,竟也做成了這齊州的第一家。

後來齊州百姓越發富庶起來,白雲居的生意也越來越好,到如今,實實在在是這齊州城中酒樓的第一家。

黎晏的馬車穩穩噹噹的停在白雲居前,他翻身下車,揚手在車沿上敲了兩下:“下車吧?”

魏鸞從車內鑽出來,先探出了半個腦袋,四下掃了一圈兒,又十分迅速的踩着上馬墩兒跳下了車來。

她動作太快,以至於黎晏本想伸手扶她,都沒來得及。

他眼角抽了抽:“你也不怕崴着腳。”

“我更怕不該看的人看見,明兒個齊州滿城風雨,說我魏鸞不知好歹,竟敢霸了你齊王殿下的馬車,叫殿下你橫坐在車轅之上,這話呀——”她尾音婉轉着揚了一把,“傳回了京城去,我有多少腦袋,都不夠掉的。”

她從前不會說這樣的話,天不怕地不怕的,怎麼會怕人看見了說嘴。

黎晏眼神微變了變,卻還是順着她的意,打發人把馬車拉遠了,領着她進了樓中,又見小二迎上來,他只冷着臉交代了兩句,就與她一前一後的上了三樓早預備下的雅間去。

一路上樓,魏鸞一個字都沒再說,且十分端着規矩,絕不逾越半分,老老實實的跟在他身後,連比肩而行都不敢有。

黎晏的心是一個勁兒往下沉,只是面上不顯。

一直到二人推了門進屋,黎晏看着她蓮步輕移往桌邊坐過去,想了想,反手把門給關上了。

魏鸞一扭臉兒,看着緊閉的門,又不免咂舌:“青天白日,倒像是見不得人?”

黎晏眯眼打量她:“怎麼什麼話都是你說?在樓下從馬車跳下來,不怕摔傷了自個兒,就怕別人看見了說嘴。這會兒進了樓中,倒嫌我關門了?”

魏鸞小嘴一撇:“我隨口一說,你還上心了。”

黎晏拿腳尖兒踢了踢長袍下擺處,拉了凳子在她對面坐下去,又伸手替她倒了杯茶,往她面前推一推:“你說的話,我一向很上心。”他一面說,一面又翻了個白眼,“我小小的年紀跑到封地,放着京城的潑天富貴不享,你當我是為了什麼?”

為的,自然是她。

魏鸞心知肚明,卻忍不住嘆了聲氣:“說來也是呢,你是陛下的胞弟,如今卻遠在齊州,連太后壽誕,都只在京中小住半月便又匆匆返回齊州來,這樣其實不好。”

黎晏臉一黑:“有什麼不好?我本就只想做個富貴王爺,又不打算學先人,擅權攝政。你打什麼馬虎眼?說這話,倒像盼着我離了齊州,早日回京城一樣。”

別的話都能當是個玩笑,當是他一時心下鬱結慪氣的,唯獨是這擅權攝政四個字——

魏鸞倒吸口氣:“你老說自己小小年紀的,其實你都十六了,一點也不小了。”她歪了頭看他,“黎晏,你是天子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學的哪位先人?又打算如何擅權攝政?這四個字,最不該出自你口,倘或有心的小人聽了去,大做文章,你要如何自處?”

她今日很不對勁,黎晏心頭越發篤定。

他目光灼灼的打量她,直看的魏鸞渾身發毛。

可是他一直沒說話,魏鸞便秀眉緊蹙:“你又不說話,老看我幹什麼?”

“你從前不操心這些,更不會擔心這些,”黎晏的聲線是溫和的,與她說話時,又自帶了七分柔情,此時把手心兒一攤,像是耍無賴,“你也說了,我是皇兄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宗親之中,本就是我最貴重,難不成我還怕什麼人做什麼文章了?嘴長在別人臉上,話也只管由着他們去說,說破了天,皇兄也是不信的,我有什麼不好自處的。”

他根本就是不以為意。

魏鸞心一沉,語調便也沉重起來:“可這天下最難堵,從來就只有悠悠眾口。黎晏,眾口鑠金的道理,你卻忘了嗎?陛下知你信你,可時日久了,說的人多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她深吸口氣,看他嘴角隱動,大概還是想反駁,於是她攔了他的話頭:“我知道你要說我瞎操心,整日閑的無事,胡思亂想。這話我也不會總與你說,只是提醒你兩句,盼着你能長久的記在心裡,永遠不要忘了人言可畏這四個字才好。”

許是她說的太過一本正經了,黎晏竟連反駁都忘記了,或者說,這樣的魏鸞令他感到震撼。

她的擔憂是為他,操的心也是為他。

生在皇家,好些道理,他早早的就明白,根本用不着她來教。

可是她說了,他心中便很受用。

故而黎晏把所有的話都咽回了肚子里,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你說的,我都記下了,你既提醒我,我長久的銘記於心,肯定不敢忘記就是了。”

他的順從,叫魏鸞的臉頰浮上了紅雲。

黎晏看在眼裡,也不去打趣她,只怕鬧的過了,她要惱。

這話茬說到這裡,就此打住才最好不過。

是以黎晏眼珠子轉了轉,轉了話頭,有心打岔:“你這次在宋宜手上吃了大虧,我在京城得知消息,真是氣的吃不好睡不好,母后的壽辰一過,我就馬不停蹄的往回趕,就是想着要好好給你出口氣,你是怎麼了,這樣輕易的就放過她?”

就知道他得問這事兒,不過好在魏鸞心裡早有計較,也壓根兒沒打算瞞他。

不過話都變着法子的說,不然他脾氣上來,再把魏子衍給整治一頓,章氏就更要拿大姐姐做筏子。

“我說給你原委,但你不能再生事,全當是為了我,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