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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誰在說謊

為著有趙隼在,杜啟崖倒沒敢給他們臉色看,實際上便是沒有趙隼,杜啟崖也干不出這樣的事情來。

今次黎晏到湖州,實則是幫了他一個大忙,好叫他抽身而出,是以目下他就是瞧見了魏家人,都覺得眉清目秀的,再者說,這原也是陳家和魏家之間的舊怨,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是以他囑咐了底下的衙役,前頭引着路,帶着他們到府衙的大牢去見孫昶了。

湖州知府的府衙大牢與別處略有不同,這座牢房就建在知府衙門的正底下,實實在在是個地牢,當初興建之處,是當任知府為了省地想出的發在,他曾說過,湖州的每一畝地,都要用在該用的地方,那得交到老百姓的手裡,叫他們種田,讓他們種茶,養家糊口,安居樂業,還能為朝廷的賦稅出一把力氣,而不是這樣大興土木的,要去蓋個府衙大牢出來。

起初也好些人覺得他想法荒誕,這大梁境內這麼多的州府縣衙,再沒有哪個地方,是這樣子的地牢,但那位周知府不聽人勸,徑直給朝廷上了摺子,把這法子告訴了皇帝,得了硃批,便名正言順的動起工來。

現如今魏鸞跟着他們一道下地牢,那大門打開時,便一股子潮熱撲面而來。

這樣的五月天,這地牢里卻像個蒸籠似的,她渾身像是被裹上了一層浸濕的布,把她纏繞的死死地,又有人拚命的想要從這塊布上擠出水,便黏黏糊糊的貼着她,難受,不爽利極了。

前頭魏子期特意的放慢了腳步,等了她須臾:“覺得不好受嗎?”

她恩了一聲:“這地牢陰暗潮濕,五月份的天兒就已經這樣悶,若是等入了酷暑時,豈不是更難受嗎?”

“犯了案子關進來的人,原本就不是來享福的,受這份兒罪,也是他們自作自受,倒是你”魏子期低着頭斜了她一回,只是見她面上實在難受的緊,到底沒把話說的太重,反而又伸手扶了扶她,以免此處燭火不夠亮,她腳下打了滑,再從這台階摔下去,“你本是不必到這樣陰暗潮濕又晦氣的地方來的。”

魏鸞知道他心中不快,一則為她從頭到尾的心思,二則為她要跟着一道來府衙大牢。

她也不好說什麼,要說起來這算是她的不是,心思藏得深,從來沒跟任何人說起過,瞞的嚴絲合縫,今次偏又是給黎晏看出端倪來,捅破了,大哥心裡肯定更不痛快。

至於說到府衙大牢的事情

“大哥,你不是跟黎晏說,爹要我跟着他一起到湖州,是為了讓我見見世面,也算是對我的歷練嗎?”她任憑魏子期扶着,聲兒是囁噥的,聽來再沒那麼乖順,“我要是成天待在客棧里,好吃好喝的供着,什麼心也不操,那不是成了出門來遊山玩水的?你當初和黎晏說的那些話,就更不可信了。”

魏子期呼吸一窒。

得,他倒把這茬兒給忘了。

這地牢的台階本不算特別長,沒多會兒的工夫就到了底兒,帶路的衙役躬身讓了一讓:“孫昶犯的是殺人案,關在最裡頭的牢房裡,您幾位跟小人這邊來。”

趙隼的腳步卻並沒有再動。

魏鸞咦了一嗓子,索性也收住了腳:“你不過去?”

趙隼說是,恭敬的點頭:“奴才在這兒等着,您和大爺只管進去,多會兒說完了話,奴才再伺候您回客棧去。”

旁邊兒衙役愣了一愣,身側這個男人衣着不凡,其實倒也不是看不出是個做下人的,但是方才他也有耳聞,說這是齊王殿下貼身的心腹,齊王府最得臉的一個奴才。

王府那樣的地方,他一輩子也沒見過,只是覺着,這個奴才實在了不得,怕是要比他們知府大人府上的總管還威風才對。

然而眼下這個人畢恭畢敬的,卻是對着面前這個小姑娘

這衙役並不知魏鸞身份,所聽聞的也沒有那麼多,這後半天他是才上了職,先前聽了兩句,還是為著他守在大堂門口才聽見的。

眼下他喉嚨滾了兩滾,把口水一個勁兒的往肚子裡頭咽,等魏鸞他們那頭說完了話,一轉臉,就瞧見了這衙役臉上愈發恭謹起來。

這樣的人都會看臉色,魏鸞也不覺得多驚詫奇怪,只是覺着好笑,便淺笑出聲來,立時又感到不合時宜,收了聲不再多言。

魏子期無奈的搖頭,只是幾不可見罷了,示意了那衙役頭前帶來,倒也沒多同趙隼說什麼。

見到孫昶的時候,三個人彼此都吃了一驚。

孫昶的驚詫,自是為著沒料到能在這大牢中見到魏子期兄妹,而魏家兄妹的驚詫

魏鸞是最先出了聲的:“表哥你怎麼變成了這幅樣子?”

旁邊魏子期眉頭緊鎖,朝着衙役交代了兩句,便打發了他去,等到那衙役走遠了,他又再三的確認了,才重步回監牢內:“你這是受過刑嗎?”

此時的孫昶一身邋遢,衣服上還隱約見到些許血跡,而那血色早變成了暗紅,可見時日已久,並非新傷。

他原是盤着腿坐在床上的不,這也不能算是床。

牢房就這麼大點兒,三個人站進來已經覺得有些擠,中間還放着張破敗的桌子,上頭一隻黑瓷提壺,一隻已經缺了口的破碗,入眼滿是狼藉。

至於那所謂的床,不過是在牆邊拿四磚壘起的四四方方,魏鸞隱隱還能瞧見孫昶身下一張極薄的褥子下頭又露出的乾枯的稻草。

她一時哽咽:“表哥你就這麼著過了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嗎?”

孫昶心裡更不好受,受罪的畢竟是他自己,這會兒魏鸞話中染上了哽咽哭腔,他一吸鼻頭,先回了魏子期的話:“刑是剛被抓進來的時候受的,那會兒家裡不知曉,爹也沒有使銀子,杜啟崖為著和陳家的關係,大堂上沒少折騰我,傷也是那會兒留下的。坐牢的人,哪裡有人叫你清洗呢?後來爹從家裡趕來,上上下下的打點,銀子捨出去,好歹給我弄了些葯”

他一面說,一面拍了拍身下的褥子:“這石床睡覺硌的人後背生疼,我何時吃過這樣的苦,受過這樣的罪,剛住進來的那小半個月,幾乎徹夜難眠,加之身上有傷,還起過幾次熱,也算是我命大,從小跟着爹奔波跑生意,身體底子還不錯,總算是熬過來的。”

魏子期便明白了,嘖的咂舌:“所以這褥子也是舅舅給過杜啟崖銀子後,他吩咐人送進來的?”

孫昶說是,又想起他們的突然出現:“你們怎麼會到湖州來?是我爹到齊州去見過姑父嗎?”

魏鸞紅着眼眶點頭,想上前去看看他的傷,但是叫魏子期一把拉住了:“我爹生辰的時候,舅舅和舅母帶着妙微登的門,後來才說起這件事,爹再三的想來,總不能眼看着你喪命,坐視不理,所以叫我們請了齊王出面,一同到湖州來看看情形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