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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期滿哄騙

杜啟崖帶着周余回府衙那會兒,日頭是正好的時候,熠熠生輝的光芒,拉長了身後的影子。

周余走在杜啟崖後頭,一步一步的,幾乎全都踩在了他拖長的身影上,眼底仍舊是憤恨,每一步都踩的極重。

臨到了府衙門前台階時,周余站住腳步,一抬頭,叫了杜啟崖一聲。

杜啟崖聽得他的聲音,自然把腳步收住,回了身來看他,把眉心一挑又一揚,倒是沒說話,那副神情分明是示意他有話直說的。

周余其實有些猶豫。

杜啟崖對他的態度,顯然和軟了很多,只是他這次涉及的案子,是杜啟崖絕不願意插手的,是以便是心下對他再多出些好感,也未必會替他說上兩句好話。

這會子要是把話說的太絕……

周余吞了口口水,那頭杜啟崖自然等得有些不耐煩,提了步子要進門,周余忙追上去半步:“大人就不怕我見了齊王殿下,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嗎?”

杜啟崖身形一怔,卻並不感到吃驚和意外,只是回過頭來,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周余:“我料到你會這樣說,不過周余,你這個人其實聰明得很。人家常說富貴險中求,這話我看一點兒也不錯,可你既然敢冒險,自然是有本事能不叫人抓住。你覺得,我怕嗎?”

周余面色一沉:“大人固然是不怕的,反正這麼多年,我手上沒有任何的證據,大人又何懼之有呢?”

杜啟崖肩頭一聳,把兩手一攤:“所以你又何必問呢?”

“但是大人——”他在杜啟崖反身要進門時又揚聲叫住了人,“有些話說出口,便總要在齊王殿下心頭落下個疑影的。”

杜啟崖臉色徹底黑了:“說來說去,你指望我替你求情,說幾句好話,所以才拿這個威脅我。不過我倒是好奇——”他學了周余先前的模樣,把音調拖長了,又突然重新開口,“在茶莊時候,你不是說,這筆銀子,和張氏買兇殺人的五百兩毫無關係嗎?”

這話彷彿是反殺了周餘一手,連他自己都一時間啞口無言。

杜啟崖冷笑出聲來:“殿下也不是要顛倒是非黑白,是你的罪過,自然你來擔著,不是你造的孽,把話說清楚了,殿下沒有冤枉你的道理。周余,你虧了銀子在先,無端被捲入這場風波在後,若不是做了虧心的事,你怎麼這麼怕?”

說來說去,直覺告訴杜啟崖,周余未必真的是清清白白的。

案子發展到今天這一步,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不敢篤定,案子就是周氏做下的,可張氏既然牽涉其中,只怕周氏也難逃干係,偏偏這麼巧,在這種時候,周氏茶莊賬上多出近七百兩的虧空,這一切不是太巧了嗎?

杜啟崖的第一反應,便是不信。

周余那頭眉頭緊鎖:“我沒做虧心事,大人用不着拿這話來激我。可是上了堂上,沒人幫着我說幾句好話,我到底會不會做了旁人的替罪羊,大人真的拿得准嗎?”他揚聲反問,“孫家大爺還關在大牢里,齊王殿下帶着魏家兄妹一起來的,人家是骨肉至親,打斷了骨頭還連着筋的,齊王殿下心裡向著誰,原也不用我說。我沒罪,也不怕殿下查,只是不想無故背了本不是我的罪名,這才想求一求杜大人,若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好歹替我周旋兩句而已。”

他膽子實在是大得很,也可能是到了眼下這地步,便把什麼都豁出去了。

杜啟崖嚯了一嗓子:“求?周余,你這可不是個求人的態度吧?”

周余不假思索的便開口:“等事情成了,我自……”

“我用不着你的銀子,也當不起周老爺的孝敬二字。”杜啟崖壓根兒沒容他把話說完,冷着嗓子便打斷了,“從前那麼多年,你送到我府上的,也不過是九牛一毛之數,饒是如此,到今日你都敢拿出來說嘴,來要挾我,我還敢收你的銀子,豈不是嫌自己的命太長,官做的太順了?”

周余真不想這樣的,這世道從來是有錢好辦事,白花花的銀子捨出去,就沒有辦不成的事兒。

他在湖州做生意,場面上的人情往來,當然也少不了要銀子在其中支撐着,哪怕是對陳家人,他不是也沒少送錢嗎?陳家看不看得上眼是一回事,這個禮數他要周全了,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能花銀子解決的,他從來就不吝嗇於出錢,是以在這件事情上,他從沒有動過要得罪杜啟崖的心思,今日也是萬不得已……

然則就在周余想給自己留一些餘地,想着如何能說上幾句軟話,叫杜啟崖看起來不那樣生氣時,杜啟崖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鬆了口:“不過你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答應你就是了,橫豎你也不要我為你上刀山下火海,只是到不得已時,替你說和兩句,這原也不值什麼,我應了。”

周余自然是長舒一口氣的,可只有杜啟崖自己心裡清楚,他是真的怕周余狗急跳牆——人被逼急了,那真的是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原本他不是也打算着,倘或周氏茶莊查不出什麼東西,他也是要想法子在賬目上動一動手腳,把張氏給了王石頭的那五百兩銀子,做成是從他周氏茶莊支出去的樣子。

那時他想法也簡單,反正這個髒水已經潑到了周家身上,他想叫黎晏趁早離開,不如狠一狠心,徹底把周家臟死,也就算了。

只是沒料到他到了茶莊,周余倒自己先說了那七百兩的事兒,如此一來,他反而不好再動手腳。

放到眼下,周余說的話,便必定不是嚇唬他而已……

黎晏對湖州的案子上心的有些過了頭,並不是他先前所想那樣,只為了救孫昶一命而已,他要的,好似是一個真相,等的,也是一個水落石出,如果孫昶真是殺人兇手,他一定不會草菅人命輕縱了孫昶,但如今查到這情況之下,他也不會再叫誰糊弄過去了。

這一切,杜啟崖心裡都有數,可他還是動了在黎晏眼皮子底下做手腳的心思。

狗急跳牆這四個字,從來就不是說說而已的。

……

黎晏看着從大門口走進來的人,杜啟崖身後跟着的男人,佝僂着身子,看起來再卑微不過,一進了門,也不敢四下亂看,等在堂中站定住,想都沒多想,徑直就跪了下去,也不開口說話,只是先磕了頭。

杜啟崖的腳步倒是沒停住,朝着黎晏的方向走過去,而黎晏的目光還落在門口方向,是因為底下一班衙役,手裡捧着些什麼東西,跟在他們之後進來的。

黎晏眉心微一蹙攏:“他們拿的是什麼?”

杜啟崖這時走近了,腳下一頓,做了個官禮來,才與黎晏娓娓道來:“下官帶人到周氏茶莊時,正趕上周余在清點賬目,下官細問過才知,茶莊上有七百兩銀子的虧空對不上賬,柜上的先生對了半個月的賬,也查了半個月,還是沒能查出個所以然,才在昨日把事情原委告訴了周余,他今日一大早到茶莊去查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