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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杭下雪了。

西子湖風平浪靜如一面鏡子,倒影湖邊雪白柳樹,洋洋洒洒雪花落入湖水消失不見,原本湖邊還有些想要賞雪飲酒作賦的讀書人,奈何天氣濕冷受不得凍提前散席。

黑雲壓頂昏暗陰沉,天上濃濃雪雲,也不知怎的雲層越聚越厚似乎近在咫尺。

城內沒了往日喧鬧繁華,人們待在自家燒火取暖避寒。

每當入冬下雪總會有流民去往大城池乞食,安天下的策略是餓不死吃不飽,問題是這個度沒人能夠把握好,趁機斂財刮地皮者數不勝數,下雪後總會有很多人沒衣穿沒飯吃,攜家帶口入城乞活路。

這時候往往也是所謂草莽英雄倍出之時,口稱為了所謂黎民百姓。

蘇杭城內城外流民過多,有些不正常……

白雨珺把鋪子里的畫作全部送給老惠賢,近些日子畫了大概十幾幅,全部賣掉估計足夠重建竹泉寺,畢竟小廟也不大。

望着空空蕩蕩小鋪子,略微有些不舍。

白雨珺已經發現了城外甚至城內某些異常,猜出有人想要zàofǎn。

蘇杭是大城,拿下之後可得大量軍餉和糧草,總有那麼些自命不凡嗜殺者想要打天下,其實與原始的南荒森林區別不大。

不過,這些與某白沒甚關係。

披了一件厚厚紅色白邊絨毛精美斗篷出門,手持油紙傘遮雪。

“好冷……”

緊了緊斗篷戴上兜帽,白色布靴踩雪咯吱咯吱響,不緊不慢走在桂花巷。

前幾天許仙約白雨珺同去金山院遊玩賞雪,西湖那邊流民太多有些混亂,唯有金山院一如既往平靜,雪中乘船倒也別有一番趣味,據說金山院有才子舉行詩會詠冬雪,只能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想要傷春悲秋須吃得飽。

兩層樓船畫舫離開碼頭,江面淡淡薄霧,大船劃開漣漪冒雪前往金山院。

蘇杭大江雖然未結冰但其實還是很冷的,站在船上能夠感受濕冷寒風彷彿鑽進骨頭縫,白雨珺和許仙站在一起,同撐一把白色梅花油紙傘,欣賞江上風光。

大雪紛飛擋不住漁人討生活,漁夫戴着草帽斗笠捕撈生計。

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詩詞雖好然真實卻沒有那麼詩意,詩詞歌賦更多的是一種想象和憧憬,寒冷天氣誰不想待在家中烤火飲酒。

“快看~好多飛鳥~”

許仙手指遠處一群白鷺飛鳥,扇動翅膀掠過江面雪中飛。

白雨珺笑笑,這等風光還是非常不錯的,總好過看那些流民唉聲嘆氣。

“天寒水冷白鷺飛,雪太大,或許……”

猛地一震!

不對!鳥太多了!

白雨珺聽力較強,聽見遠方茫茫江雪中嘰嘰喳喳並且有空氣顫鳴聲,這種聲音只有當年下山救災時的蝗蟲飛舞聽見過,寒冬飛雪肯定不是蝗蟲,那麼,可以確定是數不清的鳥類鋪天蓋地飛掠!

飛禽走獸往往有一種對災難提前感知能力,白雨珺也有。

莫名心悸慌亂,似乎有恐怖降臨……

“水裡好多魚!”

船頭有réndà喊,畫舫眾人紛紛靠近船舷望江面,果然看見水裡數不清大大小小游魚胡亂遊走,平靜江面變得混亂,沒多久忽然恢復平靜,只是水下暗流涌動顯然並不太平。

圍觀者並未看出端倪,天之道,有所得必有所失,人類獲得各種好處的同時感應能力弱到極點,即使修士也很難感知天災。

白雨珺發覺心跳嘭嘭響感到大恐怖,與其它飛禽走獸甚至妖獸相比,蛟龍對某些事感應更為敏感……

“白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快去艙內歇息。”

“無妨,就快靠岸了。”

畫舫在滿天飛鳥尖鳴中靠近金山院碼頭,不僅僅是江面船隻,蘇杭城內城外甚至金山院都見到些許異象,飛鳥盤旋鳴叫不肯歸巢,即使大雪打濕羽毛也不落地,貓狗亂吠焦慮不安,許多人家喝罵自家貓狗依然無用,牛馬嘶鳴亂蹦橫衝直撞!

人們驚慌失措跪神求佛,然並無用處。

待畫舫靠岸,混亂的動物們忽然恢復平靜,似乎從未有過異常。

可是白雨珺心裡不詳預感越來越濃,暴風雨之前總是平靜,感覺怪怪的,莫非是老天在幫助自己這條親生蛟龍么?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容易多了……

不管西方教那些高人如何去想去猜,白雨珺和許仙慢慢悠悠登山,四處觀賞玩耍,偶爾跑去聽一聽才子吟詩。

天色更加陰沉,似乎會有一場遠超常年的暴雪。

金山院山門前有一株數百年老銀杏樹,只不過沒有金黃樹葉僅有光禿樹枝,其上纏滿紅布被香客稱之為神樹,某白喜歡銀杏,當年破殼出生的山谷里就有一棵,那些年渾渾噩噩捕獵進食躲避天敵,除了石縫就只有銀杏樹帶來少許安寧。

後來,還是纏在銀杏樹上修行吐納。

老樹枯枝落白雪,樹榦和低處樹枝掛滿或嶄新或褪色紅布條,微風輕吹,紅布條搖晃飄蕩顯得冷清。

樹下,披着紅色白邊絨斗篷的白雨珺抬頭望老樹。

“許公子。”

“你看這積滿白雪老樹,看似枯死實際生機勃勃,只待春回便會長出綠葉,春芽舒展又秋葉飄零枯枝積雪,一次次輪迴往複。”

白雨珺繼續述說,許仙靜聽。

“何須更問浮生事,只此浮生是夢中。”

一句詩詞飽含許多言語,說完這句後只有雪落簌簌聲,許仙有些聽不懂,大樹不就是這個樣子么,冬天落葉春天發芽,老樹荒寂,那些才子沒甚興趣在樹下停留,成群結隊去往其它景緻賞玩。

樹榦和低矮樹枝掛着的紅布條晃了晃,古剎傳來木魚聲……

桂花巷。

老惠賢安排小石頭看好鋪子,守住屋子裡用來重修竹泉寺的銀兩,滿面愁容和護道靈獸蛇妖男孩登上小木船,得知白雨珺去了金山院並且見到飛禽走獸游魚異常後有了不詳預感,他在乎的不是同門金山院,而是某個與眾不同的妖。

蛇妖男孩打哈欠笨拙划船,老惠賢一身破棉衣長袍戴斗笠站於船頭。

小木船撞碎水面薄冰。

吱吱悠悠穿過落滿積雪斑駁石拱橋,路過白牆灰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