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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的丫鬟不可置信的看着鶯兒,用手指着鶯兒,惱火道:“好哇,以為自己當了一等丫鬟就不把我們其他人放在眼裡了!竟然敢打我!”

說著她轉身往澆水的木桶里撈出長柄的木瓢,作勢往鶯兒的身上打過去!

鶯兒從小便是從伯母嬸嬸的打罵中過來的,她自然是不畏懼那兩個丫鬟,手上便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旁邊一甩,將她推倒在一旁。

“哐當”一聲,那丫鬟往後倒下撞到了裝着水的木桶上,弄得滿身都濕透了。

她們的動靜大得招來了其他的丫鬟,在院子里幹活的其他二等丫鬟和三等丫鬟們都圍了過來,紛紛指責鶯兒實在是太囂張。

紫蘇從偏廳走了出來,看到一群她們都圍在一起,上前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們不好好乾活,都圍在一起做什麼!”

挨了打的丫鬟上前,一臉委屈地朝着紫蘇說道:“紫蘇姐姐,你來評評理,我不過是說了珍珠兩句,她們兩個人就聯合起來欺負我,鶯兒還打了我!”

另一個丫鬟附和道:“就是啊,她們兩個仗着大小姐的信任當了一等丫鬟,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人。”

鶯兒的規矩是紫蘇教的,她可不認為鶯兒是這般沒有分寸的人。

她轉頭看着那兩個二等丫鬟,說道:“你們也知道珍珠和鶯兒都是一等丫鬟,我怎麼可能還管得了她們?這件事,你們若是不服,便去找大小姐。”

“這……”那兩個丫鬟有些錯愕。

連紫蘇都不搭理她們,大小姐會相信她們說的話嗎?

紫蘇沒有理會她們,而是對其他看熱鬧的人說道:“還杵在這兒作甚,手裡的活兒都幹完了嗎!”

其他人聽着紫蘇這麼一說,紛紛四散開去。

珍珠看着那些浸了水的藥材,心疼不已,雖然大小姐在寶安堂拿葯是不需要錢的,但是她也知道有的藥材很珍貴,就這樣被浪費了,實在可惜吶。

她難過得將藥材包拿起來,抬頭瞥了一眼剛才囂張的丫鬟,沒有再說話,轉身朝着院子外快步地走了出去。

紫蘇喚住了她:“珍珠,你這是要去哪裡?”

珍珠說道:“再去寶安堂要一份藥材。”

兩個丫鬟相視一眼,有些後悔剛才的衝動了,若是小姐選擇相信珍珠,那她們就完了。

此時的紀顏寧自然是不知道府中出了什麼事情,她帶着紫玉從寶昌記的埔子里走了出來,看着大約到了私塾下學的時辰,她說道,“這兒里育賢堂不遠,我們去等琅兒下學。”

說著便在路旁買了些零嘴,往私塾的方向走了過去。

紀顏寧她們到育賢堂的時候,恰好是下學的時辰,從學堂里陸陸續續地走出了不少的學童。

紀琅原是和兩個與他同齡的孩童一道出來的,看見不遠處的姐姐,驚喜地飛奔上前:“姐姐,你怎麼來了?”

“這是給你買的。”紀顏寧將手中的糖葫蘆遞給他,說道,“正好路過,便過來接你一道回家。”

紀琅喜笑顏開,牽着紀顏寧的手,轉頭對身後的兩個小同伴說道:“我姐姐來接我了!”

“紀姐姐。”兩個小同伴朝着紀顏寧微微頷首行禮。

紀顏寧笑了,讓紫玉將些零嘴分給他們。

看着紀顏寧的笑,那兩個小夥伴羨慕道:“你姐姐長得可真好看。”

紀顏寧正想帶着紀琅離開,可是視線里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朝着私塾的門口看了過去,正好看到從私塾里走出來一臉狼狽的秦珏。

“他是誰?”紀顏寧問紀琅,既然是從私塾里出來的人,想必他們應該會知道的。

還沒等紀琅說道,身邊的小夥伴便道:“那是私塾里新來的秦先生,他可嚴厲了,從來都不笑,而且他似乎很看不起我們這些商戶出身的人家,總是說讀書人不能像商戶一般唯利是圖的。”

紀琅點頭,說道:“不過他今天又被院子訓了,院長還說讓他不要再來私塾教書了。”

秦珏的身上穿的還是那件灰色的長袍,一個人走在街上,臉上不苟言笑,十分肅穆。

紫玉突然想起來了,她道:“那不就是之前幫我們搶回錢袋的公子嗎?”

上次她的錢袋被在街上被偷,還是那個公子將人攔住了,但是因為兩人穿的都是灰色的衣服,差點還鬧出了誤會。

當時大小姐說給他十兩銀子,被他拒絕了。

紀顏寧對紀琅那兩個小夥伴道:“你們先回去吧,不然家裡人該着急了。”

兩個孩子與紀琅告別,便先回去了。

紀顏寧牽着紀琅的手上跟上了秦珏。

“公子。”她叫住了秦珏。

秦珏轉身,有些迷茫地看--

着紀顏寧,不知道她為何叫住自己。

紀顏寧道:“公子可還記得我?上次多虧了公子,我們的錢袋才拿回來了。”

秦珏這才想起來,他初到江州的時候,抓了一個小偷,卻被反咬一口。

他說道:“原來是姑娘。”

紀顏寧問道:“公子是在育賢堂當先生嗎?”

秦珏搖頭,苦笑道:“從今日起便不是了。”

紀顏寧一臉惋惜:“那公子豈非沒有了活計?”

紫玉暗道,小姐這是又開始往寶昌記里拉人了嗎?

秦珏道:“這倒無妨,江州有好幾座私塾,總該是能找到活計的。”

“公子只願當個教書先生?”紀顏寧不解道,“像公子這般年紀,又是個讀書人,何不參加科舉?若是中了舉人,日子定然比這教書先生過得順當些。”

見他談吐與舉手投足皆不凡,想來成長的環境定然不會太差。

秦珏淡淡道:“姑娘見笑了,在下學識淺薄,教寫孩童讀書習字尚可,若是入仕……恐是沒那麼容易。”

這般說辭,紀顏寧是不信的,不過他既不願意談此,那便是有什麼不便說的,她自然不會再探究下去。

她道:“既然公子不入仕,可以到小女子家中產業幫忙,正好缺人,工錢自是比教書先生強些。”

紀顏寧的話音剛落,秦珏想都沒想變拒絕了。

“姑娘好意,在下心領,不過在下不涉足生意之事。”

紀顏寧問:“公子是看不起我們商賈出身的人?”

“只是想保持本心而已。”秦珏眸子里有淡淡的無奈。

紀顏寧說道:“何為保持本心?”

“不為錢財所累,不起貪財之心。”秦珏道。

他的父親便是因為貪了賑災之款,導致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皇上震怒,抄了他們全府,他又如何能讓自己惹上貪慾。

紀顏寧卻道:“公子不覺得自己如今正是為錢財所累嗎?若非如此,又何必只是當個教孩童識字的教書先生。難道做生意之人,人人都有貪財之心嗎?未見得吧,人的品性,若只又所從之事斷之,所有的士族都是高風亮節之人,所有的農戶都性情純善?”

秦珏道:“縱有少數例外,但大多如是。”

“呵。”紀顏寧嗤笑出聲,“若是士族高風亮節,這歷朝歷代何來的血跡斑斑?若是農戶都性情純善,又何來窮山惡水出刁民之言?難道俠士做了生意,便只能是惡人,而手染人血的暴徒一旦成為士族,便成為純良之人?”

紀顏寧的一番問話倒是讓秦珏噎住,答不上來。

他出身士族,身份尊貴,父親是朝中三品大臣,他以為他的父親乃是國之棟樑,是個值得敬佩的人,卻沒有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不等他答話,紀顏寧便道:“心術不正之人,無論處於什麼位置,讓他變得正直,只怕很難。而我們做生意的,是光明正大賺的錢,又不是使人變得污濁的泥潭,總而言之,不過是私心作祟罷了。”

秦珏微微一怔,被她的話所觸動了。

他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紀顏寧見他沒有說話,目光黯淡下來,原本以為是個好的,沒想到卻是對牛彈琴,說了半天還是沒反應。

她頷首,便也不耽誤回府了,轉身便拉着紀琅離開。

“姑娘。”秦珏突然開口喊住了紀顏寧。

紀顏寧回頭,不解地看着他。

秦珏上前,雙手相合朝着紀顏寧行了一禮:“姑娘所言,秦某受益良多,當受一拜。”

紀顏寧微微挑眉,問道:“那你是同意了?”

秦珏道:“是。”

“那你明早到梨木街的寶昌記去找一個叫吳管家的人,就說是我讓你過去的,他會給你安排差事的,對了,我姓紀。”紀顏寧說道。

秦珏道:“在下秦珏。”

“秦公子哪裡人士?”紀顏寧問道。

秦珏倒是不避諱:“長安人士。”

“長安啊……”紀顏寧默念一句,“好地方。”

她倒是能大概猜出些什麼了。

秦珏這般看起來便是士族出身,卻到了江州甘願當一個教書先生,只怕是家中沒落了。

她不糾結於此,只要是可用之人,又何必在乎出身。

更何況,秦珏是長安人,以後可以從他那裡打探些長安的情況,一舉多得。

看着紀顏寧和紀琅離開的背影,秦珏仰頭望着天,終是嘆了一口氣,隨即便低頭苦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