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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澈過來的時候,紀顏寧已經再次睡了過去。

方太醫寫了方子交代丫鬟去抓藥,見容澈過來,朝他見禮:“殿下。”

凌晨的時候紀顏寧已經退了燒,天一亮容澈便讓人去請了方太醫過來,沒想到這紀顏寧沒多久就醒過一次了。

容澈與方太醫走出了屋子,他問道:“現在如何了?”

方太醫道:“燒是退了,只是現在身子太虛弱着,萬不可再讓她着涼或者是受刺激,身上的傷要養些時日才能好,老夫開了方子,按時讓她服用,三四日左右應該能下地了,再往後用藥膳讓她好生補補身子即可。”

容澈頷首:“有勞方太醫了。”

方太醫說道:“王爺這是折煞老夫了,不過這位姑娘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一個朋友罷了。”容澈輕說道,倒是沒有點破紀顏寧的身份。

他雖然信得過方太醫,但是這些事情卻也不想讓別人知道。

方太醫又問道:“這姑娘是否會醫術?或者可會用毒?”

容澈有些意外:“方太醫怎麼會問起這個?”

方太醫道:“還請王爺告知。”

容澈眸子微微一閃,方太醫向來不會問起這些事情,今日卻一言點破了紀顏寧會醫毒之術,難不成他看出了什麼?

方太醫是皇后信任之人,三皇子的毒解了之後也一直是他在掩飾,所以倒是不擔心他會有其他的心思。

“應該是懂一些的。”他說道。

雖然他說得含糊,可是方太醫仍道:“原來如此。”

“方太醫為何能看得出來她會醫毒之術?”容澈好奇。

方太醫道:“這老夫可看不出來,只是覺得她與一位故人相似罷了。”

方石竹,這個名字許久沒有人叫過了。

他名喚方竹。

師父說他這個人木訥,有時候像是一塊石頭怎麼也點不透,而師父的小孫女就會在一旁笑着叫他方石竹。

叫着叫着,她就習慣了這樣的稱呼,以至於後來,她就真的以為自己的名字就是方石竹。

和她那樣極其有天賦的人來說,他自己確實像是一塊石頭那樣木訥,不過好在他勤勉,也能在太醫院混的一席之地。

容澈挑眉:“故人?”

“對,一位去世已久的故人。”方太醫垂眸道,似有些神傷。

他朝着容澈行了一禮,隨即道:“王爺止步。”

容澈頷首,讓管家將方太醫送了出去。

元府里,慕容夫人與慕容憶雪一大早便到了,只是元嬌嬌身體虛弱,又是冬日,自然醒得晚。

她們母女兩人在偏廳等了一個時辰之後,府中的丫鬟這才說小姐醒了,可以一見。

元嬌嬌半躺在床上,剛喝了葯,便看見了她的母親和慕容憶雪走了進來。

慕容夫人走了上前,看着元嬌嬌這副模樣,心疼不已,開口喚道:“憶雪。”

元嬌嬌抬眸看了看站在慕容夫人身後的慕容憶雪,見她神情微動,便開口道:“我現在的名字叫元嬌嬌,這是只屬於我自己的名字,母親可以喚我嬌嬌。”

慕容憶雪已經不再是屬於她的名字。

慕容夫人坐在了床榻旁,看着她的這張臉,忍不住伸手撫摸着,她哽咽道:“是母親對不起你。”

“與母親何干?”元嬌嬌道,“你又不知道這些事情。”

慕容憶雪咬唇道:“對不起,是我的錯。我可以離開,再也不會回長安打擾你,慕容憶雪這個名字還有它所附屬的一切,都仍是你的。”

元嬌嬌抬眸看着慕容憶雪,這張與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語氣淡然:“我本來就沒有想拿回什麼,你走是你的事情,但是我也不會再回慕容府以慕容憶雪的身份過下去,我只知道,我是元嬌嬌。”

慕容夫人說道握住了元嬌嬌的手:“嬌嬌,我知道你的心裡肯定還有很多怨言,但是你們是血脈相連的姐妹,一母同胞,不要怨恨你妹妹好不好?”

元嬌嬌道:“她要我的命,我為何不能怨恨她?”

“她也是受害者,你是知道真相的,你妹妹當年被抱走不是她的錯啊。”慕容夫人說著已經哭了起來,說道,“憶雪她是不該對你殺手,可是那個時候她也是被人騙了。”

元嬌嬌看着自己的母親,這個向來對她都很溫柔的人,可是現在她卻很失落,自嘲一笑,問道:“那母親想如何?”

“原諒你妹妹好不好?她只是不懂事,以後她不會再對你做這樣事情了。”慕容夫人哭着說道,“若是把她送去偏遠的地方,她一個人要怎麼活啊!”

這麼多年來錦衣玉食捧在手心裡的閨女,若是被送走了,她怎麼也是不舍的。

元嬌嬌面色淡漠,心裡卻有些泛酸,她自己一個人也過了很多年,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人替她擔心,沒有人替她着想。

為何母親不心疼她?

站在慕容夫人身後的慕容憶雪也沒有想到母親會為自己求情,她微微一怔,心中苦澀,上前兩步:“母親,我不要緊的。”

慕容夫人拉起了元嬌嬌和慕容憶雪的手,放到一起,說道:“你們是雙生姐妹,是天賜的福分,就應該好好幫襯扶持才對,為什麼一定要變成仇人?”

元嬌嬌沉默下來,眸子里逐漸亮光漸漸暗了下去。

慕容夫人說道:“是馮氏讓我們一家人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憶雪也是無辜的,現在她知道了真相,定然就不會對你有任何的威脅,你們以後更應該相親相愛才是。”

紫蘇站在一旁蹙起了眉頭,她已經能感受到小姐失落與失望了。

若不是這個慕容夫人是小姐的母親,她可真想上前讓她們出去。

慕容憶雪似乎感受到了元嬌嬌的不悅,她緩緩抽出了自己的手:“母親,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

慕容夫人又將她的手拿了回來,硬生生和元嬌嬌的放在了一起。

因着她的動作有點大,拉着元嬌嬌的胳膊微微上前,元嬌嬌感覺到胳膊上的傷口處傳來一陣疼痛。

“嘶——”元嬌嬌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慕容夫人見狀趕忙放開了元嬌嬌的手,說道:“母親不是故意的,拉疼你了嗎?”

元嬌嬌沒有說話,她傷口的疼,抵不上心口的疼。

紫蘇急忙上前,說道:“我家小姐身子不適,你們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就改日再過來吧。”

改日她可就不一定能讓她們見到小姐了!

慕容夫人看着元嬌嬌,說道:“這元府里的人少,連個當家都沒有,你這身邊能使喚的丫鬟不多,不如搬回去相府里住吧,也能好好養傷,母親昨日便讓人收拾出一處院子來了,給你留的。”

她這般期待的看着元嬌嬌,真的很想她能夠住回慕容府。

元嬌嬌陷在她那關切的眼眸里,卻說不出半句話。

紫蘇冷哼一聲:“我們元府人少,還不是都被人殺光的。”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慕容憶雪,雖然這人與小姐長一張差不多的臉,可是她卻極其看不順眼。

一想到那日晚上她們整個元府都要死在那些死士的刀下,紫蘇現在還後怕的很,這樣的人,還是遠離些好。

慕容憶雪被紫蘇這麼一瞪,只是微微低着頭,沒有說話。

元嬌嬌別過臉去,不再看慕容夫人,說道:“我在這兒挺好的,不會搬。”

慕容夫人不泄氣的說道:“或者你想要憶雪現在的院子也可以,反正你們都是姐妹,這些東西都不用太分你我,都是一家人,也該好好團聚在一起,你父親和你哥哥都很想你,但是知道你還在養病,就不想過來叨擾你,若是你能搬回左相府,我們照顧你就方便多了。”

元嬌嬌苦笑:“我已經不需要別人的照顧了。”

她需要的時候只有元靖陪在她身邊,現在她已經長大了,可以照顧別人,而不是讓別人來照顧她了。

“嬌嬌……”

“母親不用再說了。第一,我不會搬回左相府,但是我可以經常回去看你們;第二,慕容憶雪既然選擇了離開長安,那她就要做到,她若是想留在長安,就只能留在長安的牢房裡。”

元嬌嬌漠然的打斷了慕容夫人的話,她別過頭去,不想再看見母親那雙乞求的眼睛。

九年前她的事情她可以不計較,但是這次慕容憶雪要殺的居然是整個元府的人,現在就連紀顏寧都生死未卜。

讓她怎麼能忍得了!

祖母是無辜的,這府中的下人們也是無辜的,若是就這樣原諒了慕容憶雪,怎麼對得起那些冤死之人!

什麼血緣至親,元靖與她即便沒有血親,也待她如同親生,她怎麼能棄祖母,棄元府而去?

慕容夫人看見元嬌嬌這般決然,淚水也落了下來,傷心道:“是我這個母親沒有用,沒有護好你們姐妹,才讓你們變成如今的模樣,是母親有罪。你若是心中有怨氣,便往母親的身上撒,我只求你們姐妹兩個人能夠冰釋前嫌。”

元嬌嬌轉頭看着她的母親,語氣冷了下來:“若是那日我就這樣死去,想必母親也只會想着如何為她開脫,而不是為我傷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