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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翅撲騰。

由遠而近,划過山野村莊,在落日的餘暉中,俯下、衝刺,穿過城市座座房屋樓宇,最終,停落在某棟小樓欄杆上,彤紅的日暮下,翅膀張開鳥喙慢慢梳理着。

閣樓上,有門推開,過來一個小黃門。

輕手取下鳥爪上綁着的紙卷,連忙相托着小跑入正中房門內,案桌前寬胖的海大福正在處理東廠日常運作的事物,余光中,小黃門捧着攜帶情報的紙卷躬身立在那裡。

“鄭彪二人失敗了,也正如督主所料。”

“把消息傳進宮裡去,告訴雨千戶,繼續做接下來的事。”

隨即,小黃門躬身退出房間,紙條被海大福點燃扔掉,繼續埋頭處理一些雜事,筆尖寫寫畫畫幾下,又停住抬起頭看向外面,不知想着什麼,而紙上勾勒的字跡,卻是關於東廠一些產業分散、隱匿的規劃。

“但願這次能把那傢伙直接坑死。”海大福微笑了一下,又把心思伏在了工作上。

遠遠的,樓下校場中,新入或者尚未編入的番子、錦衣衛訓練的動靜。

關於截殺失敗的消息,穿過了東華門、穿過了皇城,一節節往裡傳遞,到達宮裡時,以至夜色降臨。

慈明宮內,雨化恬嘴角含笑服侍着太后尚虞從外散步而歸,安靜的花園裡偶爾會傳來樹上躁動的鳥叫聲,回去的路上,傳遞消息的小宦官過來並未說話,而是安靜的跟在雨化恬身後,靜靜的聽着前面人的閑談。

寢殿內,已亮起了馨黃的燈火,倆人相攙扶着走進去,開心的聊着了一會兒

“化恬有事就先去忙吧,本宮也走累了,自會去躺會兒。”金黃的裙紗拖着,在宮女的服侍下脫去鳳鞋,勻稱整齊的腳趾微微勾了勾,猶如十顆細細的蔥白,輕輕踏在毛毯上,露出纖美圓潤的腳裸。

一隻白毛獅貓喵嗚一聲從床柜上跳下,親昵的在太后尚虞的腳邊蹭着,尾巴高高揚起,搖擺。

雨化恬露出迷人的微笑,看着太后尚虞抱起了那隻白貓:“奴婢自然會去辦的,太后,這隻白貓可被你貫的有些不會抓老鼠了,要是有朝一日,離了太后,怕是要餓死的。”

那邊,女人,撫媚的雙目秋水蕩漾,盈盈脈脈回望過來,手輕輕撫摸貓毛,輕笑:“那就乖乖的在本宮身邊,不就不會餓死了嗎,去忙吧。”

雨化恬躬身告辭,嘴角翹起一絲弧度,隨後他吩咐左右侍女:“咱家不在,好好照顧太后。”

周圍內侍宮女連忙稱是,連頭也不敢抬一下。

從慈明宮寢殿退出,雨化恬溫和的臉漸漸還原成冷漠傲然,不再像之前謙卑恭順,負着手腳步加快在廊下走着,他身後橘黃的燈籠光下,寢殿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千戶大人,廠里傳來消息,失敗了。”那名小宦官在背後小聲彙報。

往前走的腳步未停,雨化恬只是冷哼一聲,揮揮手讓他退下,“這些事,督主說過了,也做了兩手準備,失敗與否,與大局無關緊要,現下督主在閉關修鍊,誰也不可打擾,你下去吧。”

“是。”

那名小宦官躬身退開不久,優雅的身影伸出手,近旁的隨行連忙將一張紙放在他手心中,一邊走着,一邊粗略的掃了一眼。

“還有呢官家在淑妃娘娘孕育龍子期間,就寵幸過這幾名宮女”

那名內侍低頭跟隨,小聲回答:“回稟千戶大人,是的,前面五個宮女是兩月前沾了陛下雨露,剩下的七名女子是上月和這個月發生的。”

“如何”

“十名未懷上龍種,有兩名未來月事,怕是已經有了。”

漂亮的白色宮靴停下腳步,嘴角勾起絕美的笑容,然而眼中驟然間寒氣逼人,視線冷漠的掃過身後的宦官,“還用的着咱家教你怎麼做嗎懷上龍種的兩人拖去崇慶門,燒了。”

隨手將那張紙扔下。

望着那華麗優雅的背影大步離去,那名宦官抿去滑落到嘴角的冷汗,恭恭敬敬的伏下身子領命而去。

臨夜,雨化恬在宮舍的內宅燈火亮着,他張開五指在燭光下,自憐的看着,自言自語道:“督主的計劃那麼大,咱家也參合一點進來也不錯的,畢竟誰都垂涎那個位置啊”

外面吹起了風,跑進了敞開的房門,火燭閃爍,忽明忽暗。之後沒過多久,一人在內侍的帶路下過來,一身簡簡單單的醫將官袍,來人便是朝首位的雨化恬拱了拱手,“安道全參見雨千戶。”

燈火下的柔美太監端着茶盞優雅的飲着,既無表情又不言語,讓神醫安道全摸不着對方心裡到底是好還是壞。

所以他只得老老實實候着,就算兩人之間算的上一些相熟,但大多數情況下安道全還是不太願意與他們接觸,一個個心底的心思不僅難猜,而且狠毒。

“那天,本千戶讓神醫配的葯有眉目了吧”雨化恬的語氣柔軟又危險。

安道全搖搖頭,又點點頭,小聲陪笑道:“那葯若只是慢性到還是好說,可需要那麼長時間才爆發出來,就需要仔細調整藥力,多一分不行,少一分也不行的。況且督主似乎並不知道”

雨化恬放下茶盞,靠在椅背上輕蔑的看着對方,“別忘了,督主那段時間不在的時候,是誰在魏進忠手下把你保下來的。”

他語氣一頓,身子前傾,繼續道:“再說,本千戶也是督主辦事,督主雖然狠辣,但太重規矩,所以作為下面的人,咱家就擅作主張一些,到底也是東廠好啊,你說呢”

安道全嘆了一口氣,拱手答應下來,“那我儘快吧,這種事也記不得。”

“咱家恭候神醫消息。”

雨化恬捋下鬢髮,勾唇笑起來。

“御馬監宦官,常貴失手致死宮內御馬,賜死”

“溪花台閣宮女,李蓮素私通侍衛劉懷,暗懷珠胎,二人一起賜死。”

同樣的夜色下,崇慶門那邊,火爐場冒着黑煙升騰上天融入黑暗,巨大的爐場溫度高的驚人,負責看管火勢的幾名宦官一批批的換着。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焦味與死亡混雜的奇怪味道,甚至有些發酸。

“第幾個了”

出聲問話的,是坐在觀台上,大馬金刀靠在背椅上的曹少卿,他看着底下被捆着宣讀罪狀的宮人宮女以及侍衛在凄厲哭喊叫冤的情景下丟進了火爐里,在火燒的劇烈痛楚下,那些人掙斷了繩索撲在爐門上,使勁的拍打,扭曲痛苦的臉從觀火口探出一截,使勁的往外擠,撕心裂肺的叫喚,也沒讓座上的黑袍太監一絲動容。

“回曹千戶的話,已經第十七個了。”監督的宦官小心回道。

“嗯,繼續。”曹少卿半垂眼帘端起茶盞,吹了吹茶沫。

另一邊,還坐有一人,是個五十上下髮絲蒼白的圓臉太監,嘴角笑起來便是有些諂媚的神態。

“這些賤婢也是該,做什麼不好,竟然做魏進忠的眼線。”曹震淳語氣簡單,卻也顯得有些底氣不足,他問道:“殺也沒殺乾淨,督主到底是什麼意思而且淑妃娘娘那邊,魏進忠布置的眼線也絲毫未動啊。”

正說著,又有人被拖了過來,不過是被裝在了口袋裡,幾名宦官將布袋口打開,露出兩個女人的腦袋,梨花帶雨,可憐兮兮的望向曹少卿,嘴唇哆嗦着哀求道:“千戶大人,我們什麼都沒有干啊,被冤枉的,我與小璐不是魏總管的人。”

此時,帶這兩宮女過來的宦官湊近過去,在曹少卿耳旁低聲幾句。那邊冷漠的黑衣太監冷冷的瞥了那倆女人一眼,氣勢迫人,嚇得對方一縮,隨即視線移開,揮揮手,“拖過去,燒了。”

“不要不要”

“饒命啊千戶大人我們也是身不由己的啊,都是官家他想要寵幸奴婢的”

哭喊未來得及說完,腦袋便被按進布袋系好。

拖走,丟進了煅人爐。

s: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