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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匡匡

喧囂的鑼鼓聲從“鬼城”入口處陣陣傳來,只見一座古樸的中式牌坊巍然矗立在山腳,牌坊中央那塊寫着篆體“鬼城”二字的藍色牌匾高掛其上,再加上牌坊兩邊那兩座高聳的“黑白無常”塑像,為原本就略顯陰霾的山區更平添了幾分陰冷與肅穆。

而與這樣的氣氛相呼應的,是那牌坊底下浩浩蕩蕩聚集的人群。遠看倒還沒覺得什麼,近看才發現這些參加遊行的人們個個臉上都塗著厚厚的猩紅油彩,除了打扮成鬼差、道士之外,還有不少扮成斷頭野鬼,長舌魍魎,在烏雲密布的天色下顯得格外詭異。然而更為詭異的是,那些人手上還抬着不少巨型紙人、紙棺材、紙花轎如此怪異的畫風着實令人匪夷所思。

不過此時的姜爻和路星月可沒心思理會那些詭異的人群,兩人一邊穿梭於人流,一邊焦急地環伺四周,試圖尋找着饕餮與三足烏的身影。

“嘖,這兩傢伙死哪去啦?偏偏這種時候”

路星月煩躁地看了眼手錶,發現指針已經即將指向七點整,距離“鬼市邀請函”上約定的時間已所剩無幾。

“邀請函上說的是‘辰時’,並沒說‘辰時開始的時刻’,也就是只要是‘辰時’所涵蓋的七點到九點之間應該都可以。”姜爻分析道。“不過問題是我們還不知道這‘鬼門關’景區距離這入口到底有多遠,得趕緊找到那兩人儘快出發。”

姜爻說著,再次掏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然而一如姜爻所料,依然無人接聽。

“哎”姜爻看着手機通訊錄上的“饕餮”二字,無奈地嘆了口氣。

對於饕餮來說,手機這種東西就是擺設,玩失聯那是常有的事;而那位不解人間習俗的神鳥三足烏別說使用手機了,連知不知道人間有這玩意兒都是兩說,想要通過電子通訊工具聯繫上他們簡直是痴心妄想。

“我說,如果他們真要搞事,恐怕早就鬧起來了,也不會到現在還沒動靜,我覺得他們可能已經丟下我們自己出發了吧?”路星月看着左右越聚越多的各色人群,小聲嘟囔着。

“但再怎麼說,也不會連招呼也不打就這麼消失啊?”姜爻猶豫道。“我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哎喲,那兩個上古大妖還用得着我們擔心?”路星月把手一攤,其實對於他來說,少了三足烏跟着倒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我覺得我們要不先出發吧?他們兩個也不是小孩,‘鬼門關’那麼大的景點,他們自己總能找到的。”

“這”

時辰已到,祭祀開——始——!

正當姜爻躊躇之時,卻聽一聲響亮的呼號突然從“鬼城”牌坊處傳來,而那些原本還喧囂着的遊行者們瞬間變得沉默,並開始以牌坊處為首,自覺排成了一條長龍。

鬼城之樂起——

話音剛落,哀婉的嗩吶聲便衝天而起,與此同時,遊行的隊伍開始穿過“鬼城”牌坊,沿着左側一條狹窄的山路,浩浩蕩蕩地邁入了幽暗的山林。

“姜爻,你看那些人”

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麼,路星月悄悄拉住了姜爻的衣角,不動神色地指了指前方遊行隊伍旁那些三三兩兩的“遊客”。姜爻抬頭一看,發現那些人一反先前無所事事的狀態,竟然開始主動加入到遊行隊伍中,並隨着那些打扮怪異的遊行者一起行進;而更為奇怪的是,那些遊行者卻對這些“遊客”的加入視而不見,彷彿全身心地沉浸在了嗩吶的聲樂中,抬着紙人紙棺材繼續前行。

啪嗒,啪嗒嘩啦啦

冰冷的山雨淅淅瀝瀝,漸漸籠罩整片山林,然而這突襲的細雨卻並沒有影響遊行的隊伍,只見那些奇裝異服的遊行者們像是早有準備,齊刷刷地穿上了早已準備好的紅色蓑笠,同時在不知不覺中加快了腳步。

“走,跟上去看看。”路星月見狀,對姜爻使了個眼色。後者點點頭,剛要跟上,忽然又似有所感地頓下腳步,猶疑地看向身後。

江水的波濤從遠方陣陣飄來,山雨突襲之下,周圍早已人影寥寥,然而姜爻卻感覺似乎有某道視線從暗中投射而來,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有誰在盯着我?

姜爻環視着四周,但並沒有找到那道窺伺的視線,而此時眼看着遊行的隊伍即將上山離去,他也只能暫時壓下心頭的疑慮,在路星月的催促聲中轉身跟上,悄悄混入了遊行的隊尾。

“怎麼了?臉色那麼難看。”路星月問道。

“沒什麼”姜爻輕輕搖了搖頭,抬頭望向前方。“話說回來,這波遊行隊伍到底是要去哪?”

“雖然具體我也不太清楚,但你看其他那些傢伙都跟上了,一定有原因。”路星月小心地觀察着那些混入隊伍的“散客”,說道。“另外,我剛才稍微看了下這裡的導覽地圖,‘鬼門關’的位置就在山路上方,靠近半山腰附近,方向上也沒錯,咱們靜觀其變吧。”

靜觀其變嗎

姜爻思忖着,抬頭觀察着山路四周。這是一條並不寬敞的山間小路,雖然看得出做過了修葺,但由於山體條件限制,最多也只能並排走兩個人;而小路兩旁則是陡峭而泥濘的山坡,再加上密布的樹林植被,想要在小路以外的地方立足根本不可能。

這地形有點奇怪啊?像這種熱門旅遊景點的山路會那麼窄嗎?

姜爻心中犯了嘀咕,他再次轉頭看了眼身後,發現他和路星月的後路早就被高抬着巨大紙人的隊伍給堵住了,而前方的隊伍則一路蔓延而上,牢牢佔據着整條小路,左右兩旁也沒有任何道路能走。此情此景,顯然是進也不能,退也不能,只能被遊行的隊伍不緊不慢地“挾持”着,朝着山路上方亦步亦趨。

不妙。

這是姜爻此刻心中的第一反應。

不知為什麼,自從踏上這條山道之後,姜爻總有種惶惶不安的感覺,而這種不安隨着隊伍的行進,變得更加濃烈。陰沉的天色,逼仄的空間,沉默的遊行者壓抑的空氣催生着某些難以名狀的焦躁,彷彿在穿過那“鬼城”牌坊之後,周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詭異的氣息,這讓姜爻的心中產生了一股不祥的預感。

這林子怎麼感覺死氣沉沉的?

姜爻想着,望了眼兩旁陰森的樹林,明明是清晨時分,林中的光影卻十分晦暗,像是被籠罩上了一層朦朧的薄霧似的,顯得黯淡不清。嗩吶的迴響盤桓在在林中,卻並沒有激起絲毫的蟲鳴鳥叫,如此情景,着實反常。

“”姜爻沉默地將視線從林子里收回,又移向了面前的那四名披着紅色蓑笠的“遊行者”。

或許是因為下雨的緣故,這四名“遊行者”的蓑笠帽壓得很低,臉部也被完全遮擋住了,姜爻甚至看不清這些人扮演的是什麼,只看到那四人共同抬着一頂巨大的白色紙花轎,不緊不慢地走在前方。

只見這頂紙花轎似乎是由白色油紙所鑄成,雖然未受山雨的影響,但令人感到渾身發毛的是,紙花轎上竟然橫七豎八地貼滿了一張張破舊的黃色符咒,在陣陣山風的吹拂中發出“嘎喇嘎喇”的響聲,像是在封印着轎中的什麼東西不讓其跑出來似的。

有點不對勁,這個隊伍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什麼“民俗遊行”

姜爻看着眼前這頂詭異的紙花轎,胸口忽然有種說不出的不適感。他試圖移開視線,但卻不知怎麼的,他的目光像是被花轎給牢牢牽引住了似的,非但無法挪開分毫,反而開始聚焦在了正對自己的那扇花轎紙窗之上。

噗通噗通

漸漸急促的心跳交織着凄婉的嗩吶聲盤桓在姜爻耳畔,恍惚與不安中,姜爻看到眼前的那扇紙窗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點。

那是什麼?

姜爻微微皺起眉,他發現那黑點竟然越擴越大,緊接着,一節慘白的手指忽然毫無徵兆地從黑洞中探了出來,把姜爻嚇了一大跳。

這是!?

姜爻猛地睜大了眼,然而這還沒完,他隨即便看到了一顆猩紅的眼珠從破碎的窗洞後幽幽冒了出來,在黑洞里死死地注視着他。

“!!”姜爻大駭,下意識地想要停住腳步,然而事與願違的是,他的雙腿竟然沒有絲毫停頓的意思,反而疾步上前,朝着前方的紙花轎飛奔而去。

停停下!

姜爻急了,他極力地抗拒着靠近花轎,卻感覺自己的身體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而眼前花轎紙窗上的那道黑洞也開始急速擴大,只是這次伸出的並不是手指,卻是一條掛着腐爛血肉的慘白枯爪,鋒利的指甲沾着斑駁的污血,慢慢伸向姜爻的面門,抓向了他的咽喉。

不住、住手!!

嗩吶的悲鳴在耳邊扭曲着,漸漸演變為鬼哭般的冷笑,極度驚恐之下,姜爻忽然感到自己體內的那股炙熱能量開始被自動激發,並迅速流竄至四肢;而伴隨着那股能量而來的,是他內心深處某道熟悉,卻又極具威懾力的斥責之音。

你在怕什麼?

“!?”

鬼哭與腐爪在一瞬間如煙雲般破碎殆盡,留在耳邊的,只有淅瀝的雨聲和嗩吶的迴響,而前方的那頂紙花轎則依然完好如初,彷彿先前的紙窗黑洞只是幻覺一般,再無痕迹。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姜爻按着心臟劇烈跳動的胸口,怔怔地望着遙遙遠去的紙花轎,這才驚覺自己早已停下了腳步,並在不知不覺間落下了隊伍一大截。

“星月,情況好像不太對,我們”

回過神來的姜爻頓覺有異,他連忙轉身打算拉上路星月離開,卻發現原本應該在他身邊的路星月,此時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