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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駱真在兩年後被陳王所救。

陳王愛惜人才,無意中發現駱真的千里耳,便想將他收之麾下。

堂堂陳王殿下要個人,自然是很容易的。

可要讓一個人心甘情願地歸順他替他賣命,卻需要花一點心思。

陳王最擅長在他需要的人身上花心思了,從前對薛琬如此,後來對駱真也一樣。

他要替駱真報仇。

悅來茶坊的說書先生楊奇外表看起來仙風道骨,是個滿腹才華的老人,但私底下卻暴躁狠戾,心理變態已極,尤喜好拿人來欺辱凌虐發泄。

只要能折磨人的,不管是刀槍劍棍他都用。

但他最喜歡的還是鞭子。

駱真的背上就有大大小小新的舊的鞭痕一百零二道,它們縱橫交錯,形成醜陋又可怕的圖案,讓人看了既害怕又心疼。

陳王的人在悅來茶坊的後花園苗圃內,確實發現了幾截手指的白骨,但也僅此而已。

幾段指骨,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既沒有屍體,也沒有苦主,官府無法立案。

如此,陳王便只能動用私刑了。

彼時他已經得了陛下的青眼,入主了千機司,成為皇朝大大小小三千名探子背後真正的主人。

想要辦一個毫無根基的說書先生,甚至連個託辭都不需要。

陳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楊奇吊在千機司的密牢里,親自將沾了鹽水的皮鞭交給了駱真。

薛琬還記得當時的情景。

奄奄一息的楊奇用最後的力氣求饒,陳王的紫袍一塵不染,臉上的表情也平靜無波,像是要對付一個梨子或者只是切一個紅薯般輕描淡寫着。

他對駱真說,“我找人將你背後的圖案畫了出來,你就照着抽吧。”

被凌辱多年,身上的傷口總是可以癒合的,但心裡的傷怕是再也治不好了吧?

只有將積蓄的怨恨發泄出來,才有可能拋去過去,重新生活。

駱真的雙眼泛着血光,他抬起的手又落下,終於還是扔掉了皮鞭。

他說,“我若是這樣做了,豈不是和這老匹夫變成了一樣的人?不,我不要成為惡魔。”

陳王笑了。

駱真如同他的名字一樣,就算低入塵埃,也始終保留着一份天真。

而這天真,在這個被墨染黑了的世間,又是何等地珍貴?珍貴到,連陳王自己都不再有了。

原本他只是想替駱真報仇,這樣的話,恐怕就要費一番力氣替所有被楊奇凌虐過的人報仇了。

陳王想要做的事,就沒有做不到的。

十天之後,他的人就找到了楊奇埋屍的地點——離悅來茶坊不遠的一個小山坡上。

千機司的人找到了零零碎碎的白骨殘肢,拼接起來,剛好是四具屍體。

薛琬當然不能直截了當告訴程謹之,楊奇將那些失蹤的小廝埋在了哪裡。

以程謹之的謹慎,必定要追問她是如何得知的。

而這,她無法解釋。

總不可能像對其他人那樣,連蒙帶騙帶哄帶唬的。

程謹之不是其他人,他是精明的幹吏,二十八歲就爬到了京兆府尹的位置,掌管着皇城的所有畿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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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他這次勉強信了她的鬼話,以後也會盯着她不放的。

雖然她不怕,但被這樣的人盯着,還是挺麻煩的。

最要命的是,她手頭沒有程謹之的把柄,這人不論在業務上還是行止上都沒有什麼好挑剔的。

薛琬嘆了口氣,“謹之哥哥說得很是,我們確實沒有證據。”

她頓了頓,“我原本想,既然發生了這種事,京兆尹衙門徹查,就該能將惡人拿下的。說到底,是我想當然了。唉!”

小花卻道,“程大人,您說笑了啊,若是證據詳實,我們又何必以這樣的方式來找你?”

她反正一開始就以惡丫頭的形象出現,那就兇惡到底好了。

難道堂堂京兆尹大人還能和她一個小丫頭計較不成?他還要不要在皇城繼續相親了?

小花這樣想着,索性就不管不顧了。

她將右腿放在凳子上,叉着腰,一副女流氓的模樣欺身靠近程謹之,“程大人,您就給句痛快話吧,這案子,您到底是查還是不查?”

程謹之本來應該發怒的。

至少也該板著臉顯得他很生氣才對。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居然……居然不爭氣地老臉一紅,害羞起來了。

哎呀,這小丫頭有點帶勁啊!

小花身上香風一陣飄過。

程謹之不由地軟了下來,“唉,我查,我查還不行嗎?”

他雙手一攤,“但問題是怎麼查?就光憑現在這點信息,衙門是不可能發正式的公文的。”

若都是這樣沒影的事就開始到處抓抓抓挖挖挖,那衙門的人不是都要累死了嗎?

薛琬沒有料到小花一耍蠻就讓程謹之服了軟,倒枉費了她在來之前腹中想了那麼多彎彎繞繞曲曲折折的法子。

她嘆了口氣,“楊奇喜歡用鞭子抽人,他的鞭子都是定製的,每隔兩個月就要換一根。我打聽到,他定製鞭子的地方叫巧匠閣。”

前世,陳王的人挖到了楊奇埋屍的地點,因為都不是新鮮的屍體了,並且白骨都細碎零落,嚴重影響了仵作驗屍。

楊奇見狀,抵死不認,執意聲稱這些屍體與他無關。

但最後,還是讓陳王找到了證據。

就是因為他定製的這些鞭子。

薛琬知道,程謹之是個聰明人,她不必細說,只要稍微提點一下,後面他自然就會跟進。

果然,在聽到巧匠閣三個字後,程謹之的眼神變了。

他笑着說,“既然是薛五小姐所託,那這趟差事我就先接下了。”

這話說得很是滴水不漏,既要讓薛琬承了他的情,又沒有保證這查證一定從官方的渠道走。

將來若是事情不成,隨時都可以推脫。

真是老狐狸!

薛琬暗罵一聲,臉上卻笑得感動又真摯,“那我就替舉報人多謝謹之哥哥了。”

與她相比,小花的感謝顯然直白很多,她微肉的手掌拍了拍程謹之的肩膀,“程大人,不,以後我就叫您程青天了!若是你能幫我表弟伸冤,我就……我就……”

程謹之豎起耳朵,想聽到“以身相許”“做牛做馬”之類的話,好歹也得有“報答”兩個字吧!

然而,小花憋了半天說的卻是,“我就送你十八個醬蹄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