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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關雲長單刀赴會時是個什麼心情,劉邦參加鴻門宴又是啥心態,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應邀赴兵部尚書府上說話,我卻並不擔心——因為我相信他李再興是個明白人,應該不會做傻事。

否則,我不認為他比黑石炭或者土默特更難纏。

去赴會時我就帶着不悔,畢竟人多了沒用,還顯得我架子大似的。九點半出門,十點之前就到了位於恭王府北側的兵部尚書府。

到了門口,自有門人接了馬匹,我和不悔一前一後進了院子。

院子很大,很氣派,青磚大瓦紅漆柱,來來往往的僕人絡繹不絕。我隨着迎接我的管家,目不斜視的走進了兵部尚書府李再興李大人準備接待我的西院。

到了門口,卻見那兒立着一個人。此人身高八尺,三縷長髯,穿着便裝,長得堂堂一表,雖然已經四旬有六,卻風采不減青年。正是我此行的目標——兵部尚書李再興李大人!

見我到了,他並不像別人似的迎上來,卻也並不冷漠,而是微笑着站在那裡,彷彿一棵青松,挺拔不屈!我心道果然是一條好漢子!不愧是當年東征西討的猛將!儒將!

於是我大步走向前,等雙方還有五步時停住,微笑着與李再興對視了片刻,方行了個軍禮道:“晚輩孫啟藍,參見李大人!”

李再興回了個軍禮,卻笑道:“你行了軍禮,卻自稱晚輩,這是為何?”

我正色道:“行軍禮,乃是對您過往業績的尊重;稱晚輩,卻是表明了今日來拜訪的身份。”意思是我尊敬你,但是我並不怕你,既表明了態度,又體現了姿態。

我這番話說的不卑不亢,聽的李再興暗暗點頭。當今天下,阿諛奉承之徒如過江之鯽,敢對自己說這番話的卻少之又少。再看我一臉坦然,並非忸怩作態,更是歡喜,笑道:“英雄出少年!請!”

說著往屋裡做了個請的姿勢。

我也道:“前輩請!”

說著也做了個請的手勢,往前走了兩步。李再興心中歡喜,過來拉着我,兩人一起進了西院。管家則帶着不悔去了別院,自有人招呼着。

裡面是個挺大的小四方院子,院門朝東,一共三間房,院子的東北、東南角上各種着一叢梅花。如今已是初冬,那梅花開的正艷,院子中間一棵青松,和梅花相映成趣。

見我駐足賞花,李再興笑道:“都是小女閑時種的。這孩子不好別的花紅,唯好這一支梅花!”

我微笑道:“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梅蘭竹菊,梅花乃四君子之首,想必令愛是個極有風骨的人吧!”

李再興聞言,啞然失笑道:“若待會兒能見到,便讓你見識小女的風骨!”

我不知道這話怎麼接,只能微笑不語。李再興也不再說話,帶頭進了西院正房。

掀開帘子進去,屋子裡擺着一張小桌子,桌子上燙着一壺酒,還有罩籬罩着四、五個菜。我二人相對而坐,李再興笑着掀起了罩籬,笑道:“這是小女做的。這孩子,除了廚藝還像個女子,其他的唉,不提也罷!來來來!吃菜!”

我定睛一看,四菜一湯——叫花童子雞、杭州東坡肉、砂鍋魚頭豆腐、龍井蝦仁,加上一瓮桂花鮮栗羹。罩籬一掀開,我被這菜香熏得腸腹中咕嚕嚕作響。李再興也不說話,只是笑着拿起酒壺,將裡面燙着的紹興黃酒倒給我一杯,笑道:“冬日裡,黃酒加上枸杞、黃芪、葡萄乾一煮,最是暖胃滋補!來來!嘗嘗!”

我知道他有話要說,但既然他不着急,我便也不着急,與他舉杯一碰,酒香溢了出來,我再也忍不住,一杯酒下肚,頓時覺得肚子里暖融融的,自腸胃到口舌,再到麵皮,都覺得一股熱浪呼的騰了起來!

我笑道:“好酒!”

李再興笑道:“來吃菜!別光喝酒!”說著夾了一筷子東坡肉給我道:“小女做的這東坡肉最是傳神,快嘗嘗!”

我連忙端起碗接過,香氣撲鼻,色澤紅潤,夾了一筷子入口,哇哦,果然又酥又香,肥而不膩!

我連聲贊道:“這東坡肉乃是我吃過頂好的!”

李再興笑道:“若見了小女,可不敢這麼說!這孩子又要跳腳,怪我總說她不像閨女!”

我不禁愕然,都說當爹的最疼姑娘,這李大人對自己閨女的認識比較獨特啊!於是我岔開話題道:“令愛做菜的手藝真是一絕,只是不知,為何單做杭州菜?”

李再興放下筷子,嘆了口氣道:“昔年我在海域為官,與你的上官——戚繼光互為犄角,共同剿滅倭寇。我這女兒出生時便好動,到了七八歲上,越發頑皮,偏是不愛紅裝愛武裝,整日里舞刀弄槍,還總去水師里調皮!今日里學人潛水,明日里學人指揮打仗,真是一刻不得安生。”

而後嘆了口氣道:“不過一來二去,卻和杭州沿海的軍屬商家混的爛熟,便學了這唯一一樣女工回來!不然那,嗨嗨,只能做男孩子養嘍!”

說著又嘆了口氣道:“如今這孩子都快十六了,卻還是整日里淘氣,上次說了個人家,誰知這孩子提出,除非在武功上超過她,否則她便不嫁!又有幾個少年郎是她的對手?於是便……唉!”

正說著,門帘被呼啦一聲掀開了!一個身影夾着微微的幽香衝進來,帶着脆生生的聲音道:“爹爹,你又這樣詆毀女兒聲譽!人家只是比較活潑,非讓你說的不像女子一般!要你賠哦!”

我扭頭看時,卻見一個妙齡女子叉腰站在門口。

仔細看時,那女子高挑個兒,半長的頭髮嬌俏的斜搭着,皮膚透着健康的顏色;柳葉眉、大眼睛,眼眉間畫著淡淡的妝,靈動的眼睛像是會說話;高鼻樑、小嘴唇微微翹着,似笑非笑。

姑娘裡面穿着白褂子,套着一襲黑色金邊鑲紅花的武士馬甲,最外面斜披着一條大紅的披風!往那裡一站,恰似門口那臨風傲雪而立的紅梅,令人心中所喜,色卻難予。

見我獃獃看她,這姑娘微微偏着頭哼了一聲,走上前來坐在了我和李再興中間的小椅子上,雙肘支在桌子上,雙手交疊在胸前托着下巴,偏頭看着我道:“你就是孫啟藍?”

我看了李再興一眼,李再興抿了口黃酒,低垂着眼皮,淡淡的道:“風骨。”

我點點頭,轉向姑娘道:“正是,在下便是孫啟藍!”

那姑娘又問:“便是那個打敗韃靼人的孫啟藍?”

我答道:“便是那個孫啟藍!”

那姑娘又再追問:“便是那個打斷我兄長右手右腿的孫啟藍?”

我再答道:“正是那個孫啟藍!”

那姑娘霍的站了起來,走到我跟前,我以為她要動手給兄長報仇,卻礙於李再興的面子和她的性別,不好動作,只能暗暗運起寒晶訣,作以防備。誰知她“啪啪啪”在我肩膀上拍了三下,笑道:“幹得漂亮!我早就想教訓那個混蛋,結果被你先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