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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一段時間,整個明廷宛如成了菜市場一般,互相攻訐、彼此投石,完全是一派群龍無首、混戰亂斗的樣子。那架勢、那動作都相當的難看,簡直就與菜市場的農夫打架,毫無氣度可言。

那朝堂之上,今天你參奏我,明天我參奏你,搞來搞去,要麼都是些諸如“聚眾*”、“學歷造假”一類的詆毀,不過有的人卻是真金白銀,着實搞倒了不少人。一時間人心惶惶,個個感覺危如累卵。

錦衣衛受人指使、大鬧問海閣一案也有了結論。明神宗朱翊鈞最終還是想保張四維,大筆一揮,將程平與海瑞審查結論里、對張四維“縱賊假傳聖旨,疑有不臣之心”一句結論,解讀為“縱賊。假傳聖旨,疑有不臣之心。”

就這樣,卻把張四維的大部分罪過分給了蘇起憲等一干錦衣衛和刑部侍郎萬彭飛。

最終,張四維又被由一等伯爵將為三等伯爵,罰俸一年了事。

萬彭飛因為助賊行兇,被褫奪爵位,撤去官職,貶謫為民。

而那些錦衣衛,則定了秋後問斬不提。

儘管這樣,圍繞着我的攻擊卻一刻也不曾少。但上次我反狀告六十二人的事,朱翊鈞最後批了兩句話:“啟藍被告一事,估計子虛烏有。此事到此為止,不許再起爭執。”便告一段落,不了了之。

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在遼東的功勞是抹不去的。當然,對李成梁的安排,大家沒有什麼異議,是“駐守遼東總兵官太保兼太子太保寧遠伯”,這也是歷史上此役後的封賞,並沒有因為我的出現而削弱。

而圍繞我的職務問題,內閣里吵成了一鍋粥!

吏部尚書王國光、兵部尚書李再興等人均大力為我表功,擬授三等伯爵寧海伯,從二品都指揮同知,這已經是看得見的最好結論。

而以張四維等人為首的反對派,反對意見則十分明確,他們認為,我雖然有些功勞,但此役過於激進,造成女真人極大憤怨,邊境更加不穩。

所以,他們認為不但不擢升,還要彈劾我。一時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兩方互不相讓,誰都不肯相讓。

在這件事上,我沒有發表任何言論。就那麼靜靜的看着他們鬧騰。而是把精力投入到了新一輪與我的互掐中——畢竟,扳不倒我,張四維等人是不甘心的。我的出現,已經讓他們感受到了威脅,所以參奏彈劾是一波跟着一波。

但是話說回來,這種散彈式的打法造不成多大傷害,最多讓人心煩。於是我也發動自己的情報圈,再加上幕後大boss二叔祖張居正的情報支援,大舉反攻,彈劾張四維為首的反對派官員,一時間竟斗的旗鼓相當。

畢竟這種事,你不仁,別怪我不義,誰也別裝作什麼善人。你要我死,我就要你命!你要干,那便干吧!

這兩天里,京師最常聽見的就是某某某被彈劾,經查屬實,褫奪封號、官職,削職為民。某某某被彈劾,經查不屬實,已將誣陷之人捉拿歸案,嚴格審理。

如此云云,不一而足,整個京師成了一鍋粥。

這就是強大支柱倒台帶來的破壞力。之前二叔祖張居正在的時候,雖然難以洗脫強權政治、權臣執政的污點,但是可以看見的是政令暢通、宦場平靜,經濟得到了有效發展,整個社會是在往前走的。

而張居正這一隱居幕後,是的,再也沒有強權政治,有的是自由,有的是民主,有的是大開放,卻沒有大安定、大發展、大繁榮。有的只是群龍無首的亂糟糟,有的是失去了主心骨的胡作非為。

不過這也是二叔祖最想要看到的結果,水混了才好摸魚,他才好推動他的下一步措施。而這樣的亂局,總好過一邊倒的被清算!

這幾天里,最鬱悶的當屬明神宗朱翊鈞。前段時間,遇到朝臣們互相彈劾,他還本着治病救人、重振朝綱的想法,認認真真讓東廠核查,認認真真的批閱。可是一段時間鬧下來,到了這幾天,彈劾文書堆成了山,他也是再無心仔細批閱。

據馮保後來說,有一次朱翊鈞批閱奏摺,連續拿起七八個,全部都是互相彈劾的奏摺。朱翊鈞大怒,舉手一掃,把桌面上的奏摺全掃倒地下,喊着要把這些污衊攻訐同僚的人全部下獄!

等回過氣來,卻又感嘆,低聲說早知如此,寧可有人管着。想必是想起了張居正在位時,朝廷里還能維持的和平與寧靜。

可是,目前根本沒有這種可能性。儘管我當初推薦了于慎行,在二叔祖的支持下,他如今也已經官至禮部尚書,但客觀的說,他是個能人、幹才,卻不是擎天之柱、定海神針。在萬曆年的大風大浪面前,想靠他頂起天地——像二叔祖張居正那樣,卻是絕對不可能的。

否則,後人們也不會做出,張居正是明朝唯一名相的結論。

經過這幾天的折騰,整個朝廷內外的形勢已經非常明朗了,形成了針鋒相對的兩派,幾乎已經到了可以收網的時候,我相信,這一天不會太遠了。

在這個過程中,我一邊忙着內鬥,一邊做着自己的事情。之前安排的事情已經基本完成了,人員已經完成了大轉移、大調換,生意也已經全部賣了出去,應該說了,我已經做好的走之前的最後準備。

然而就在這一天晚上,突然喬漢生來通報說,有一個人來找我。他穿着一身長袍,一張臉深深的隱沒在斗篷里,門人問他是誰,他卻不答,只說讓告訴我“南京莫愁湖”五個字。

我聽到這個,立即叫道:“快請!”喬漢生正要出去,我又快速補充了一句:“走角門,到後院來,我在後院偏廂里等他。”說罷,我起身快速去了後院,坐進偏廂,讓人上茶。

喬漢生聞言,知道事情不同尋常,便悄悄去了。不大會兒功夫,那個人來到了我所在的偏廂房。

我站起身,拱手道:“海大人深夜來此,不知有何指教!”

來人掀開斗篷,卻正是那督察院副都御使——海瑞。我深知,海瑞是個極不願交往、走動的人。他來找我,想必是有極為重要的事。可是,到底是什麼事呢?

我的心裡隱隱約約有了一絲不太好的感覺,海瑞坐下之後,因為年齡大,氣息還有些短。我連忙把茶碗推到他面前,走過去關上門。

褪下斗篷外套,海瑞裡面穿着一身便裝,可見他絕不願別人知道,他曾星夜來過我這裡。

坐定之後,他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壓了壓紊亂的氣息,放下茶碗,盯着我看了半晌,這位白鬍子白頭髮的諫臣方說出第一句話:“啟藍,我知道,你是個好官。”

我拱了拱手,真誠的稱謝道:“能得海大人一句褒獎,抵得上立十座牌坊豐碑!啟藍銘感五內,萬分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