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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瀛的冬季來臨時機,與華夏的農曆記法相當吻合,此時已經是隆冬時節,偏北的地方已經開始下起了雪花。

比天氣更冷的,是羽柴秀吉領地下各城奉行的內心——因為一發一揆的爆發,對各地都造成了不同程度的衝擊。尤其是今濱城附近,一向宗主力喊着光復淺井家榮耀的口號,向著主城發起了猛烈的衝擊!城主小西行長無奈之下,出兵討伐一向宗人,但那些人卻又在町里消失的無影無蹤。

告急文書雪花片兒般飛向正在清州城處理信長喪事的秀吉身邊,他頓又感到一個頭兩個大。頭疼醫頭、腳疼醫腳向來不是羽柴秀吉的作風,思前想後,他命人速招黑田官兵衛來側近,商議今後之事。

黑田官兵衛是羽柴秀吉手下“兩兵衛”之一——既是東瀛戰國時最優秀的兩名謀士——竹中半兵衛和黑田官兵衛。竹中半兵衛重治被譽為東瀛戰國的“今孔明”,在戰國的地位與華夏三國時代的諸葛孔明相當。

但十分可惜的是,竹中半兵衛身體不好,三年前病故時年僅三十六歲。但以我一直以來的認識來看,竹中半兵衛其實與孔明並不相似,倒是與郭嘉神似更多。

於是黑田官兵衛便成了此時秀吉手下第一謀臣,地位與“鳳雛”略同,只是行事要老沉的多。黑田官兵衛有極高的軍事才能和外交手腕,他一生征戰無數,尤其長於奇謀詭略!

名震戰國的英賀浦之戰、水淹備中高松城、中國大折返、四國征伐、九州征伐、小田原籠城戰、北九州制霸等皆為黑田之傑作,都直接或間接出自黑田官兵衛之手,日本國內謂之天下第一軍師。

豐成秀吉死後,手下勢力群龍無首,因此晚年的黑田官兵衛也曾一度立志稱霸日本,奈何關原合戰後局勢驟變,見到大勢已去的黑田官兵衛不得不臣服於德川家康,並以出家法號黑田如水為名自稱。

黑田如水一六零四年病逝,辭世句“おもひをく,言の葉なくてつひに行く。道はまよはじ,なるにまかせて。”用現代的話說,也就是“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遺憾。現在沒有什麼猶豫,盡可心情平靜地遠行”。

次日他便永遠閉上了眼睛,默默走完了戰國英傑的一生,葬於博多崇福寺,享年五十九歲。

如今的黑田官兵衛年方三十六歲,與竹中半兵衛辭世時的年紀相同,但是身體卻強壯的多,狀態也非常之好,正是雄姿英發、征戰四方的時候,因此也深得羽柴秀吉的信任,被視為肱骨心腹之臣。

黑田官兵衛第二天下午就趕到了清州城,羽柴秀吉立即召集了閉門軍議。參加軍議的,除了羽柴秀吉、羽柴秀長、黑田官兵衛之外,還有羽柴家頭號大將蜂須賀小六、五奉行之一的前田玄以,以及一名二十二歲、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石田三成。

這是一次很奇怪的軍議,因為之前的每一次軍議都有一個明確的目標,至少得有一個明確的敵人吧!可是這次的軍議卻沒有。當羽柴秀長說完當前的情況之後,會議廳里短暫的陷入了沉默之中,就連一直以來最是雷厲風行的蜂須賀小六都默默無語,靜靜聽着。

沉默良久,羽柴秀吉開口道:“我和小一郎做了商量,這件事恐怕並非面上這般簡單,似有何人在幕後助推,方才有當前的一番景象!”

先開口的是前田玄以。這名以內政著稱的名奉行避重就輕,先說了一番基本情況:“誠如筑前守大人所言,當前的形勢的確離奇詭譎!近兩月以來,受到各方面負面形勢影響,治下稅收銳減三成,但支出卻增加了二成,財政壓力很大!若是長此以往,只怕難以持久啊!”

脾氣火爆的蜂須賀小六嚷道:“誰都知道的事,民部卿法印你何必再說一遍?主上是問你該如何解決?”他倒不是針對前田玄以,而是就這麼個人,大家也都了解。他所喚的民部卿法印卻是前田玄以的官位了。

於是前田玄以攤着手笑道:“不知修理大夫所言解決是指何事?何人?何時?不清楚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啊!”這修理大夫卻是蜂須賀小六的官位,前田玄以這也算是開了個玩笑,將了蜂須賀小六一軍。

這猛將其實也就是隨口一說,哪有什麼思路,頓時瞪起了眼睛,氣得說不出話來。

會議廳里一時間氣氛尷尬,於是老好人羽柴秀長便站出來打圓場道:“前田民部卿所言甚是,正是當前的癥結之所在。蜂須賀修理之意也並無不妥,我們還要儘快找出應對之策。黑田軍師最是擅長應急攻堅,想必已有良策,還望速速道來!”

一句話,既撫慰了前田玄以和蜂須賀小六,又把皮球踢給了黑田官兵衛,氣氛頓時又活躍起來。

黑田官兵衛近段時間以來,也在密切關注境內的這些奇怪的跡象,他一直懷疑有人暗中搗鬼,於是私下裡也安排人做了查探。此時羽柴秀長問起,雖然秀長並不是主公,但羽柴秀吉分明就坐在一邊,只不過由自己弟弟代言罷了。

想了想,黑田官兵衛微微俯身道:“主公!以在下之見,近期的腌臢事情,似是個例孤案,實際卻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啊!”

這句話說道了羽柴秀吉心裡,他頓時點頭道:“嗯!我與秀長也正有此心!黑田軍師,你且說說!”

黑田官兵衛沉聲道:“近日,我着手下四處打探,對境內亂象的出現,着實發現了一些端倪!”

這句話一出,頓時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他這裡。黑田官兵衛繼續道:“熊野那邊,遭受了據稱來自南洋的庫恩商會襲擊。但我查探之後,發現熊野方開始受到襲擊時,庫恩商會的護航艦隊並無出動記錄!”

從古至今,艦隊出港寄港都有記錄,這個並不難查到,黑田官兵衛從這個角度入手,的確是直擊要害。羽柴秀長卻疑問道:“或許是僱傭了他人助手也未可知”

黑田官兵衛搖搖頭,繼續說道:“小一郎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當時襲擊熊野的船隊,武裝的乃是西洋第一流的快船!這種快船產自法蘭西的加萊地區,產量相當稀少,每一艘都有去處。據九鬼嘉隆說,襲擊他們的應該是五艘快船,且成色都頗新,說明是一批的新船!具體是何人所為,只需派人遠走一趟法蘭西即可知曉!”

羽柴秀吉皺着眉頭道:“此去法蘭西,一來一回,便是半年,如何來得及?眼下是火燒眉毛之時啊!”

黑田官兵衛微笑道:“那便需行第二招:打草驚蛇!”

羽柴秀吉追問道:“如何打草驚蛇?”

黑田官兵衛卻不回答,仍然笑着說:“主公且稍候,容在下將推斷一併說完——熊野受襲後,南部沿海即受到攻擊,據稱是一伙人所為。我前些日子派人去了南洋,以第三方商會的名義與庫恩商會做了交涉,庫恩商會表示,在熊野水軍主動襲擊對方商船隊之前,對方並無報復計劃。”

羽柴秀吉皺起眉頭、扇了一下軍扇道:“哦!果真如此?”

黑田官兵衛點頭,方繼續道:“這些商人向來最重信譽,開戰停戰都有說法。應當不是欺瞞之語。”

羽柴秀吉默不作聲,蜂須賀小六卻插口道:“那依軍師之見,當是何人所為?”

黑田官兵衛微笑了一下,望着蜂須賀小六道:“修理大夫莫急!在下還有話說——信長公次子信雄,正值壯年、卻離奇身死!我亦派人做了查探詢問,當時那個售葯的西洋僧侶,教中籍冊查看,並無此人——各位當知,我本人乃是受了洗禮、入了基督教的信徒,因此在此事上格外重視,也查之有道,應該沒有花假。”

羽柴秀長微笑道:“黑田軍師心思細膩,在下佩服!據軍師推斷,可是有人刺殺了信雄二公子?”

黑田官兵衛朗聲道:“正是!清州之議後,主公攜眾家老與柴田勝家對立,擁立了信長公之孫——三法師為主。主公雖然一心為公,他人卻不這麼想。且三法師一直寄養在三公子信孝處,信孝又與柴田勝家交好。因此擁立三法師,其實是對柴田勝家更有利!只要信雄二公子一死主公便斷了另起爐灶的機會吧!”

羽柴秀吉道:“依軍師的意思,這些事都是一個人所為?”

黑田官兵衛笑道:“至少是一個人指使所為!包括當前眼下發生的一發一揆,指向性均十分明確啊!”

羽柴秀吉皺眉道:“我的對手,無非是柴田勝家。雖然他近期策反了池田恆興,由於上杉景勝結下盟約,但是以多年認識來看,他似乎並不是這方面的高手,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厲害?”

黑田官兵衛低聲道:“前期我們懷疑的刃海商會,近期與柴田勝家交往甚密。上次島津家扣住了他們一批火器,後來放行了,我卻一直跟蹤着!”

羽柴秀吉心裡有些慍怒,壓抑着怒火問道:“可是賣給了柴田勝家?”

黑田官兵衛點頭道:“正是!那批鐵炮從金澤登陸,走陸路送到勝家手裡,正是資敵之舉無疑!”

羽柴秀吉問道:“那個刃海商會到底什麼來頭?為何處處針對於我?”

黑田官兵衛道:“經查證,刃海商會兩年前成立,總經辦雖是東瀛伊賀眾的殘餘,東家卻似是來自明朝的人物!”

這時,在一邊一直未開口的石田三成忽然道:“黑田軍師所言不差!在下認為,正是這明朝人從中做鬼,方才有了如今一系列怪事、壞事!為今之計,還要從此人身上着手啊!”

聽了他的話,雖然是向著自己說,但黑田官兵衛卻並不高興——自己是羽柴秀吉手下第一謀士,可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角色,這石田三成卻是什麼東西?一個新人小鬼,竟敢來指示評判自己的觀點?

頓時,會議廳里突然由熱烈討論變得沉寂,氣氛又尷尬詭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