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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兵們拿好工具,從架在河上的浮橋到達對岸。壩上施工的村民看着他們卻手腳不停地施工,他們都知道時間的重要性。

胡連長攔着鍾躍民,“鍾隊長你留在這邊指揮,讓我去對岸吧!”

“你知道怎麼施工嗎?”鍾躍民帶上藤編的安全帽,轉臉問道。

胡連長無話可說,把帽子一掀,氣得直跺腳。

“隊長,我知道怎麼施工,還是我去吧。”李軍又跟過來道。

“你的崗位在壩上,誰讓你擅離職守的?趕緊回去!”鍾躍民瞪了他一眼,就走上了浮橋。

羅錦蘭在書中分析了陝北各種地形地貌,以及在這些地質條件下施工的注意事項,山體滑坡是陝北最常遇到的問題,也是她和鍾躍民討論最多的。

鍾躍民當時似是而非地提了一些後世在網上看到的山體防護的方法:擋土牆、骨架護坡/錨桿骨架護坡、植草護坡、混凝土滿噴護坡、掛鋼絲網護坡等等。

但是像錨桿骨架護坡、混凝土滿噴護坡、掛鋼絲網護坡等方案,以現在的技術條件很難實現,羅錦蘭也只當是他的奇思妙想,承認具有可行性,但是也沒有寫到書里。

鍾躍民現在可以採用的也只有骨架護坡這一種方案,直接在山坡上搭建鋼筋架,然後澆築混凝土,因為不需要額外的機器。

民兵被迅速分成鋼筋組,混凝土組,和施工組,各司其職。

鍾躍民帶着施工組,在陡峭的山坡上,清除鬆動和凸起石頭,掛線放樣,確定鋼筋骨架交叉點位置。

山上的石頭不停的滑落,工人艱難地尋找可以落腳的地方,因為沒有足夠長的繩索,他們只好徒手攀爬。

胡連長一直護在鍾躍民身邊,片刻不離,這是他最後的堅持。

鍾躍民自己倒覺得沒什麼,這山坡並不是九十度垂直,只要小心一些,總能夠找到穩固的落腳點。

很快民兵們就下到了半山坡,坡上都是用石灰粉畫出的整齊的斜格子,還有標識出的交叉點。

鍾躍民找了個地方站了一會兒,看着這些白格子,舒了口氣,心裡成就感滿滿。

“這就像是用網兜子把山給包住了嘛!”胡連長提着搞頭,站在鍾躍民身邊,看着這些格子道。

鍾躍民道:“對,就是這麼回事兒,只不過我們要造一個鋼筋水泥做的網兜子。”

“倒是挺有意思。”

胡連長說著話,往後退了一步,想要換個視角將整個山坡看清楚,沒想到腳下的石頭鬆動,他站立不穩,人往後仰。

鍾躍民瞬間一驚,伸手去拉他的衣服,卻沒想到自己腳下的石頭也滑動,跟着胡連長一起摔了下去。

鍾躍民只感覺天昏地轉,身邊的小石子也跟着自己一起做圓周運動。

胡連長反應很快,一把抓住鍾躍民,希望兩個人固定在一起,停止翻滾,另一手不停地在山坡上摸索,希望抓住固定物。

山坡上旁邊的人看見鍾躍民和胡連長從山坡上往下翻滾,迅速反應過來,“救人!”

大家都跟着往下沖,屁股坐在坡上往下滑,保證速度的同時,防止自己也摔下去。

這些努力當然是徒勞的,鍾躍民和胡連長下滾的速度特別快,山坡上的人根本就追不上。

山坡下的人聽見叫喊聲,這才注意到發生了事故,全都衝上去阻攔即將要滾落到河水裡的兩人。

大家奔跑着,忍受着不斷滑落砸下來的石頭,終於在最後一刻,有人抓住了鍾躍民的衣服。

而胡連長卻不知何時鬆開了鍾躍民的衣服,在巨大的慣性下繼續向河流中翻滾,最後落入水中。

鍾躍民沒有看到這一幕,他已經昏了過去,不知是在翻滾中碰到凸起石頭上了,還是被滑落的石頭砸中。

······

“醫生,醫生,7床的病人醒了!”

鍾躍民眼前一片模糊,只聽到有人叫喊,接着面前出現一個穿着白色衣服的人。

這是一張團團的臉,髮際線很高,******,不停地在他面前張嘴,不知道說些什麼。

慢慢的聽到一些聲音,然後越來越大,哦,原來是叫我,“鍾躍民,鍾躍民,聽得到嗎?”

鍾躍民點點頭,示意自己聽得見。

“看着我的手,這是幾?”一張肉呼呼地手樹在自己眼前。

有重影,鍾躍民努力眨了眨眼睛,“三?”

“這是幾?”戴眼鏡的男人又重新伸出了幾根手指頭。

“五。”鍾躍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舌頭。

“好了,你的意識已經恢復了,沒什麼大事兒了,你先休息一會兒吧。”戴眼鏡的男人對他道。

鍾躍mínyì識到這是個醫生,也沒有精力思考其他的,只是機械地點點頭,然後像是耗盡了能量,又昏睡過去了。

醫生給旁邊的護士囑咐幾句,然後就出了門。

“大夫,情況咋樣,鍾隊長醒過來沒有?”門口蹲着的幾個人立馬站起來。

“你們誰是家屬?”醫生問道。

“大夫,鍾隊長家屬還沒有來,額是公社shūjì,他是省水利廳派來的技術員。”一個披着中山裝的領導道。

“這樣,要儘快通知他的家屬過來。病人應該是腦部收到外力撞擊,意識剛剛回復過來,我們需要先觀察一段時間,看看是否會有後遺症。”

公社shūjì道:“腦子受傷了,不會有啥大問題吧。”

“現在說不好,不過能醒過來,以後好起來的期望還是很大的。”醫生道。

“大夫您辛苦了。他是因公受傷,您千萬要治好他!”公社shūjì拉着醫生的胳膊道。

“放心吧,我們會儘力的。”醫生道。

剛走出兩步,又轉身道:“病人是腦袋受傷,縣醫院條件有限。如果你們能夠聯繫到大醫院,最好還是趕緊送過去。”

然後留下幾個人面面相覷,就走了。

······

鍾躍民不知又昏睡了多長時間,只覺得自己像是騰雲駕霧一般,從這兒到那兒,一會兒上,又一會兒下。

但是他始終沒有醒過來,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又像是一個機器人,正在等待生物燃料給自己蓄滿能量。

慢慢,慢慢,鍾躍民感覺到了風,感覺到了光,應該是午後,從窗外透過樹冠縫隙的陽光,有一些溫暖,卻又不熾烈。

原來是可以看見了,還是一片白色,往旁邊看去,果然牆上有一束陽光。

再往另一邊看去,有一個人趴在床邊,睡得很沉,應該是累狠了,竟然還有細微的呼嚕聲。

鍾躍民在想這是誰呢,是個女人,扎了頭髮,卻又不是自己熟悉的樣式,到底是誰呢?

“啊,你醒了?”門口一個護士看見他睜開了眼,小聲問了一句,然後轉身又走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