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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毗尼。

林中,就見一異域女子正持劍而動,身影時而迅疾如電,時而飄忽無聲,劍氣內斂,倏忽往來其間。草地上蹣跚行走的嬰孩望着母親舞劍的身影咿呀不停,咯咯直笑。

目光悠遠,孟秋水瞧着水中蓮華,手中握着一顆佛骨舍利,正感受着其中的道與法,耳邊依稀聞得呢喃細語,像是有人在講經說法。

直到女子身止劍停,他才收心輕聲道:“好,你如今功力已達先天,手中劍與內力更是到了內外俱圓的地步,無論內力多麼澎湃,皆可靜如止水,收放自如,劍之一道,你已有所成了。”

那女子手持木劍,聞言恭敬叩伏在地。“多謝聖者垂憐~”

他目光自蓮華上收回,望着氣息渾厚的女子輕聲道:“這是你應得的,我這一生無論恩仇,皆是以劍來了,殺人用的是劍,報恩也就只有這一身劍道能拿的出手了。”

拂袖朝池面一揮,就見一個“劍”字慢慢浮水而出,輪廓分明。

可那字隨着風不停變化,從鋒芒畢露化作樸實無華,從稜角分明化作圓潤飽滿,從清逸出塵化作樸拙含蓄,從好看變作難看,到最後歪歪斜斜,竟是不停變化,字隨風動,變化無數。

“按理來說,這世間若論劍法,恐怕無人比我知道的多,但我不會教你,我只教你如何用劍,而不是如何學劍。”

“看到了嗎?這水隨風而皺,因風而動,正如你手中劍隨心動,一柄劍可化萬千變化,若學劍法反而捨本逐末,多了牢籠,上了枷鎖。”

女子似有不解,對於孟秋水話里的機鋒,她似乎有些不甚明白,又害怕孟秋水怪罪,只敢將頭貼在地上,心中忐忑。

“無妨,若真不懂,那你只需記住一點就好了。”孟秋水溫言開口。“你只需去想,如何先一步將手裡的劍刺進別人的胸膛讓對手先倒下,快慢隨心,變化隨心,這就需要日以繼夜的磨鍊,千錘百鍊,方能鑄就無上技藝。”

“希瑪懂了!”

這一次,女子思索了會抬頭應諾,說的是孟秋水交給她的中原話,儘管腔調有些古怪。

“至於我這徒兒!”他看向那嬰兒,雖是異族,可眼中一股清氣透體而出,顯然非是等閑,這其中多要歸功孟秋水日夜以生機為其洗身,內融淺薄劍意,日積月累間是潛移默化的塑造着他的根骨。

自與那佛陀一戰之後,這兩年,此子所飲所食皆非凡品,乃是那條毒龍一身血肉,如今根骨自是超凡。

說到這裡,他自身邊取過一長條木匣,制式古樸,木紋如鱗,很是不凡,乃是孟秋水取那菩提樹的樹心製成,此樹因他悟道而歷經生死變化,內蘊氣機,無疑是孕養利器的妙物。

木匣打開,其內竟放置着四柄木劍,看似一般無二,可上面卻各有一字,分別是,水、火、陰、陽。

兩兩並排,分以兩層,正反相抵。

“這四柄劍,是我教給他的東西,內藏我劍道玄妙變化,這兩年來我苦思冥想,除卻生死變外,這水火陰陽已可相生相依,亦可相生相剋,幻化無窮,憑此四劍,再加上他得天獨厚的根骨,足夠他無敵天下,達到我如今的地步。”

希瑪激動的是語不能言,只懂得不停磕頭,卻被孟秋水揮手扶起。

“師傅~抱~”

嬰孩蹣跚而來,眼睛忽的一亮,竟然舍了孟秋水徑直朝他母親走去,嘴裡說的也是中原言語。

希瑪小心翼翼的接過劍匣,一經接過,便如視珍寶的抱在懷裡,然後將撲倒在地的嬰孩扶起期盼道:“還請聖者為他賜名!”

孟秋水點點頭,他目光望向一雙肥嘟嘟小手緊抱劍匣不放的嬰孩,沉吟道:“劍菩提。”

而後聲音一沉。

“從今往後,你就是我的大弟子,你我師徒雖是緣淺,但~”

話語至此,孟秋水卻驀的止住,竟不知該說什麼,最後只得長嘆一聲。

“罷了!”

說完,他已是不再去看這對母子,頭也不回的揮手道:“不日我將遠行,你們離開吧!”

聽到孟秋水的話語,希瑪望着他的背影眼泛淚珠,匍匐在地,猶豫再三乞求道:“還請聖者傳下名諱。”

沉默稍許,孟秋水淡淡道:

“萬劍朝宗,劍宗,孟秋水!”

只待身後稀稀疏疏之聲遠去,嬰孩的哭聲遠去,他這才看向池水中一個探出頭的小東西,也不知道這青蛇當初吃了什麼,如今一身蛇鱗悉數化為紫金色,頭頂還多了兩個不起眼的凸起。當初孟秋水日夜輔以百毒飼養,本是想作以毒液提取之用,只是後來時間久了,便熄了那心思,留在身邊。

如今不想這小東西竟然有了自己的機緣,蛻皮倒是蛻了很多次,可就是不見這小東西長大,不僅如此,反而有越來越小的趨勢。

他目光有些晦澀難言。“若我猜想的是真的,說不定往後的某一天,我還能有機會得見我這個弟子一面。”

手腕一涼,見那小蛇親昵的繞上了自己的手腕,孟秋水輕嘆道:“又只剩下我們了,算算時間,也差不多是時候回去向某些人討要代價了。”

他說完,目光慢慢瞥向那朵蓮華,漸漸像是入了神,耳邊宛如聽到一聲聲玄奧恢宏之聲,手中舍利緊攥。“六字真言,唯吾獨尊,精神之道~快了~快了~”

……

三個月後,藍毗尼內的池水旁,四季不枯的蓮華一夜間腐爛如泥,佛骨舍利潰散成粉,其內佛意已是耗盡。

這一日,有人再聞那恍如天音般的真言,其聲轟傳至妙德城,無數人跪伏在地,叩首不停,而那林中是遍地蓮華,其葉如劍,盛開十日,方才化去。

而在那菩提伽耶內,在那藍毗尼圓內,沒了菩提樹,沒了蓮華,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偌大石碑,其上各有一字,名曰:“劍。”

然字雖同,形卻不一,意更不同,暗藏諸般絕世劍法。

此間既有他孟秋水的弟子,又怎能沒有他弟子的磨劍石。

……

而在另一半,喜馬拉雅的雪山上,正有一人負劍赤腳東去。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