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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窟雪洞。

洞外風聲嗚嗚作響,似這天地在悲嚎,可不過眨眼的功夫,那雪洞中的昏暗空間內驀的起了古怪變化,像是化作一汪波紋漣漪迭生的水面,一道身影就此踏足邁出。

外面也早已暗了下來,像是深不見底的幽海,洞內更是漆黑一片,如墨汁般濃稠,但對少年來說晝與夜早已沒有分別,哪怕沒有眼睛,他也依舊看得清。

洞里空間不大,更是簡單非常,似除了這一人一劍還有那條異蛇外便再無他物,而剩下的,就是無窮的寒氣了。

少年的臉很白,白的沒有一點血色就好像冰雪一樣。

天人到底還是天人,更何況還是天人頂峰即將邁入化凡的存在,即便他是劍者,可與蓮生那近乎神通般的手段比起來,他差的還太多。

若非早做了打算,只怕他凶多吉少。

只不過,這一戰對他亦是受用非淺。

望着自己近乎返老還童般的身體,看着自己的雙手,孟秋水目光雖是平靜,但語氣卻仍有起伏變化。

“想不到佛陀之法竟有如此妙用!”

昔年於那西方異域所得佛陀之法,這其中,孟秋水本以為自己所得六字真言已屬無上絕學,不想那寂滅之道演之最後竟有涅槃之功,卻不知是因為他的原因還是別的。

“中脈俱通,法身空性,無漏無為,無生無滅,成等正覺……”

孟秋水盤坐下來,嘴裡呢喃着,像是在告訴自己,又像是對着順勢爬在懷裡的異蛇說著,到最後,感受着體內的變化他是溫言輕笑。“天人?成佛?快了,快了!”

可就在他笑語的同時,洞外忽然傳來一蒼涼蕭索的胡琴聲,在北風呼嚎的風雪中幽幽響起,像是與這雪嶺隔絕開來份屬兩個不同的世界,風雪聲如鬼哭,胡琴聲卻同樣清晰入耳,內融意境,只怕等閑人聽之皆會黯然心碎,受其影響。

孟秋水臉上淺笑未散,雙眼卻倏然一眯,望向了外面的冰天雪地,視線彷彿兩柄看不見的利劍,一直飛到了風雪深處,飛到了這琴聲的源頭。

這天地下高手不少,可喜歡拉胡琴的恐怕也就只有兩人了吧,但能吃飽撐的閑的沒事大半夜跑到這冰天雪地拉胡琴的,想破腦袋也就只有一個了。

“想不到,江湖竟又出現閣下這等驚才絕艷之人,實乃江湖之幸,我輩劍道之幸!”

下一息,赫見洞外飛揚的風雪是驀的飄飛進來,而後凝結為字,閃爍光華,猶如活物,懸於虛空慢慢散盡。

孟秋水的眼睛此時已眯成一條狹長的縫隙。

“天人?天劍?”

他心中暗思,觀那冰雪所成之字,表面為字,內里卻劍意流淌,以琴聲載道而行,當真好手段。

這地方並非只有他一人,先前來時他曾見一丑漢,可驅虎而行,功力不說強,倒也算不上弱,只是他一直久居冰窟療傷未曾與之打過交道,只圖個清凈,可這後來的聶人王,還有這個人,來的是一個比一個厲害。

以自己如今的境界孟秋水可不想太過鋒芒畢露,若是一個不甚惹得某些老不死的怪物留意可真的就麻煩了。

最起碼也得先等突破天人再說。

不過。

孟秋水驀然抬手虛抓,掌心內剎那間是凝汽為水,煉水成冰,只在一瞬,他手中已多一寒冰所成洞簫。

“還得試試你的手段!”

本是嗚咽的雪嶺猝然多出一種鬼哭神嚎的聲音,詭譎怪異的簫聲起伏無常,變化更是無常,簡直似勾魂攝魄的魔音,但凡聽者無不頭昏腦脹,氣血內力翻湧。

與此同時,就在這雪嶺一處陡峭如刀削的山崖下。

那裡竟是亮起一抹黃豆粒大小的燈火,儘管微弱,但在這一望無際的黑暗中卻是無法形容的可貴,那是一處洞穴,洞穴中有兩人,一人坐在燈火旁神情默然,在忘情的拉着胡琴,而他身旁,一個面容醜陋的漢子正安靜的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在他身後還有四隻虎,皮毛雪白的老虎,安靜的卧着。

原來,那蒼涼寂寞的胡琴聲正是由此而來,有種說不出的落寞和孤獨。

那人就那樣坐着,一頭不經意的散發,一身素衣,簡單普通,比之路人相差無多,甚至他的面容也沒有多少出彩之處,顯得有些潦倒,滄桑。但幸好他有一雙不同尋常的眼睛,僅那一雙眼睛便已抵過這世間無數天驕豪傑。

他不發一言,右臂隨着自己拉琴的動作左右晃着,神色淡然。

事實上他在這裡已經有些時間了,無論是之前的那場廝殺,還是那截斷漫天風雪的可怖一指皆是收入眼中。

那至盡至絕極端無比的劍意倒是讓他不禁想起一個老朋友。

琴聲落寞,像是唏噓着自己一聲的不幸,又或是感嘆着世間萬事萬物的無常變化,幽幽遞了出去。

他先前還曾擔心此人修這般劍道心性必也是極盡絕滅,劍下無生,不想結果還是讓他很欣慰的。

正這時。

琴聲回蕩的山洞內是猶如平地一聲雷般乍起詭譎簫聲,非是這裡,更是漫山遍野回蕩着,宛如鬼神過境,哭嚎漫天。

中年男子神情不為所動,像是什麼都不曾聽到,不為所動,琴聲依舊。

可此時正在雪嶺上的聶人王和聶風父子倆卻目睹了匪夷所思的一幕。像是被打醒,又或是被聶風捨身的舉動感染,此時的聶人王已恢復了清明,更是恢復了神智。

也正因為如此,父子二人在這等世間絕地見證了一場足以驚世的劍道對決。

但見風雪中,如棋子對弈,漫天風雪居然不知何時已涇渭分明,像是各自為主的兵卒,正是以他父子倆為分界線。

兩側風雪逆流翻飛,偏偏他們頭頂無半點雪花,這般奇景簡直難以想象,一側簫聲詭譎無常風雪時而逆流如江河翻湧,時而如劍雨橫飛,時而如龍捲飛旋,一側琴聲落寞,滄桑,始終不變,連那風雪亦是如一垂落,洋洋洒洒,有序。

相較之下古怪非常。

剎然,只聞。

“劍宗孟秋水,還請賜教!”

變故陡生,風雪已是交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