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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弈軍令一下,片刻之後大營內尋來的兩百五十餘輛戰車,便被這些蜂擁上前的老軍們拆卸的七零八落。車軲轆和車軾等用不上的物事全數仍掉了,僅留下一塊塊大小不一、各式各樣的木板。

戰車拆解後,林弈又叫鄭浩領人到大營倉庫里找了一大堆繩索,用來綁縛木板搭建浮橋。眼見東方已經開始微微發白,在校場內匆匆集合了隊伍後,林弈便下令向渭水河邊挺進。

那個怪人姚七小被編到曹艮輜重營的一個小隊里。抱着一塊大木板,跟着一個個赳赳昂首的老軍後面,姚七小眼神愈發閃爍不定,有意無意地往隊伍邊上蹭去。在走出大營寨門時,姚七小趁周圍的老軍們不注意,右手臂一伸直,一件小物事從他的長袖裡抖落下來。若有明眼人注意到的話,藉著地上花白的雪跡,便可看清那是一枚寸余方圓的秦半兩。(秦半兩,秦始皇時期流通的銅幣。)

姚七小這一怪異的舉動沒有引起任何一位老軍的注意,一隊隊老軍們走過姚七小丟銅幣的地方時,都未發現地上躺在白色積雪上的褐黃銅幣。

在這五千老軍離開大營不久後,北面山腳下突兀地出現一排黃色身影,踏着碎雪快速地奔進了大營之內。片刻之後,這些黃色身影又出了大營,在營門口徘徊。

“將軍,快看!”土黃色衣甲昭示着這些人正是劉邦手下的楚軍。一名什長模樣的人一指地上姚七小丟下的那枚秦半兩,對一名身穿大黃將袍的軍官急道。

藉著依稀朦朧的天色,可以看清這位將軍身材修長、國字臉、濃眉大耳,赫然便是劉邦手下另外一名赫赫有名的大將夏侯嬰。

夏侯嬰聞聽部下叫喚,俯身檢視着地上的這枚秦半兩,又回頭望望大營寨門,沉吟少頃便揮手下令道:“河邊方向,走!”說罷,起身帶着身後數十名楚軍,跟着秦軍行進的路線,便往河邊摸去。

渭水河在守軍大營南面不到五里的地方,河面寬兩三百步,此刻已然結成一層晶瑩透亮的冰層。

迎着清晨的寒風,林弈矗立在河邊與幾位將軍千長又細細商議部署了一番,便下令開始渡河。各營挑選出來的近百名熟悉水性的老軍們,抱着一塊塊木板,慢慢地踏着薄薄的冰層,一步一步地向河中間走去。

在摸索出一條冰層相對比較結實的路線後,老軍們便開始散成一條直線,將木板輕輕擺放在冰面上,用繩索一塊塊地串接起來。岸邊後續的秦軍們,便紛紛將手中的木板一塊塊地傳遞給冰面上忙碌的同伴。近五千名黑衣黑甲的秦軍,擁擠在白茫茫的渭水河旁悄然忙碌着,如一大塊黑色巨岩一般。

灰濛濛的天色下,潔白光亮的冰層下居然能隱隱看到水流波動,牛皮戰靴踏在冰層上發出陣陣輕微的嘎吱響動。在冰面上忙碌的老軍們,都不敢出大氣,生怕腳下的冰層會突然碎裂開來。

如此緊張忙碌了大半個時辰,一條六七尺寬、橫跨渭水河的木板浮橋終於在冰面上搭接完成。負責搭建浮橋的那些老軍們依舊守護在冰面上,等待着同伴們過橋,以防意外發生。

作為先鋒斥候的一個精銳百人隊迅速開過了冰面浮橋,分成幾支小分隊向松林塬撒了過去。餘下的老軍們在河邊靜靜地排成一個個方陣,等待着按次序過河。冬日晨霧瀰漫間,一個個黑色身影飛速地在浮橋上悄然掠過。除了一陣陣有節奏清脆的嘎吱響聲外,便再也聽不到其他異響。

如此過了大半個時辰,雖然老軍們動作也算快捷,可由於浮橋太窄,一次只能通過一名步卒,故而才堪堪過了兩千老軍。抬頭望望東邊已經冉冉升起的冬日,林弈心下微微有些着急,回頭皺着眉頭對身旁的鄭浩下令道:“通知各營加速過河!”

“諾!”鄭浩拱手應了一聲轉身便向正在過河的隊列跑去。

不經意間掃過身後一道山塬,林弈心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似乎山塬那裡正有人在監視着渡河的秦軍。凝神遠眺了片刻,卻又看不出一些端倪。“老胡,你帶幾個人去那邊看看!”雖然如此,林弈心下還是有些不放心,吩咐身後的胡兩刀帶個小隊過去查看一番。

胡兩刀領命提着一個盾牌一把短劍,一揮手領着一個十人隊,踏着河岸邊的碎雪刷刷地爬上那道山塬。山塬上除了青黃與雪白交接的草地外,便連一個活物的影子都沒有。胡兩刀與十個老軍在山塬上又轉悠了幾圈,依舊一點發現都沒有,便下了山塬向林弈復命去了。

在胡兩刀等人剛剛下了山坡,山塬上一處雜亂的草皮忽然緩緩蠕動起來,接着一個身上披掛着各色雜草的楚軍從地上偷偷抬眼觀察着四下的動靜。見山塬上已經沒了秦軍的身影,這名楚軍才爬起來對身後的草地上連擊三下手掌,整個草地頓時翻湧着冒出了許多一摸一樣裝扮的楚軍。

“去回報沛公,秦軍正在渡河,往松林塬方向逃竄!”劉邦的大將夏侯嬰赫然便在其中,對着一名軍官模樣的楚軍沉聲下令道。見部下領命向東奔回,夏侯嬰便又趴回到山塬邊,靜靜觀察着河岸邊的正在渡河的秦軍,不期然間卻看到秦軍隊伍中一位年輕的將軍正用凌厲的目光掃視着自己的藏身處。

“都給老子趴低點!”夏侯嬰心下一凜,連忙吩咐部下注意藏好身形。

河岸邊林弈聽着胡兩刀的回報,又重新掃視了那道山塬,皺着眉頭心下疑惑是不是自己太疲憊了,以致產生了錯覺。

奉命加速過河的老軍們,改成兩人一排硬是在窄小的浮橋上飛掠而過。厚重的戰車木板,被老軍們踏得嘎吱直響,在冰面上磕出一些細碎的冰花出來。正在渡河的與守護在浮橋邊的老軍們,都沒注意到,在河中間冰層最薄脆的地方,有一道裂痕正在浮橋底下慢慢擴展開來。

小半個時辰之後,河岸這頭僅剩下數百名傷兵,以及斷後的一個百人隊,還有便是林弈和他的衛隊。誰也沒預料的危險在正慢慢消散的晨霧中,悄然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