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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的秀才公下地幹活了!

這個消息彷彿被插上了翅膀,迅速在周家坳傳播開來。

村民們聽到這個消息,紛紛趕到周家的地頭上圍觀,其中還有周家的族長。

當然,族長那個讀書的小兒子周耀明也來了。

只見他二十歲左右的模樣,身體稍顯瘦弱,一襲半舊不新的長袍穿着還有些晃蕩。

許是常年不在野外勞作,他的皮膚很白,再加上他刻意擺出來的讀書人架子,整體形象跟周圍的鄉鄰很不搭。

周耀明卻不覺得自己不合群,反而為自己的鶴立雞群而沾沾自喜。

這些年來,他一直以隔房家的堂哥周耀祖為目標,總想着能像他一樣考取功名,少年聞名。

不知多少個夜裡,他甚至暗搓搓的想,自己搶先周耀祖一步考上舉人,成為整個周家坳最出色的人,讓那些嫌他讀書花錢的兄嫂對他另眼相看。

也讓那些背地裡笑話他的人,紛紛轉過來巴結他、討好他。

可惜,美夢終究是美夢,永遠變不了現實。

周耀明也是六歲啟蒙,十三歲就開始嘗試進考場,結果考一次、落榜一次,年年考年年都不中。

今年他已經二十一歲了,也考了九次,卻仍是個白丁。

兄嫂們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冷,對他抱有重望的父母也不再任他予取予求,連一向對他崇敬有加的娘子,也開始小心翼翼的勸他別再讀了。

周耀明恨啊,恨老天不公,恨自己時運不濟,還恨家裡人不理解、不支持他,更恨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

為了能“震懾”家人,他愈發擺起了讀書人的架子。

開口之乎者也,閉口子曰詩云,誰若說一句讓他幹活之類的話,他就甩給對方一句“有辱斯文”。

周耀明自以為在維持讀書人的驕傲,殊不知,他已經成為周家坳村民眼中的廢物,更是大傢伙教育子女的反面教材。

甚至因為他的存在,好些望子成龍的父母們,也不敢輕易把孩子送去讀書。

唯恐孩子讀書不成,反而會變成周耀明這樣幹啥啥不行、連謀生都成問題,偏又自命不凡的廢物!

他們可不是族長,沒有那麼多家產讓不肖子揮霍。

周耀明不知道鄉親對他的看法,或許他知道,卻不在乎,他心中依然把周耀祖當偶像。

結果,他的偶像現在卻穿着粗布麻衣,像個粗鄙的老農一樣在地里幹活,周耀明頓時覺得自己心中的那個形象崩塌了。

“高遠兄,你怎麼能下地幹活呢?這、這不是有辱斯文嘛。”

周耀明站在田埂上,有些氣憤的喊道,彷彿在怪周耀祖背叛了他們這些讀書人。

高遠,是周耀祖去書院讀書,為了附庸風雅,特意請先生給他取的字。

而周耀明為了彰顯自己是讀書人,從不像其他族兄弟那般稱呼周耀祖“耀祖哥”,而是文縐縐的喚他“高遠兄”。

安妮穿越幾輩子,從未乾過農活,不過她想着自己好歹是當過特種兵的人,多艱苦的訓練都扛了過來,還怕下地幹活嗎。

所以,早上吃完早飯,她問周耀宗借了身麻布衣裳,就直接帶着兩個兒子下了地。

別問他為啥不穿周耀祖本尊的舊衣服,實在是周家太照顧周耀祖了,他的衣櫃里一水的好衣服,成色也是七八成新的。

就算有一兩件舊衣服,也是布料極好的,根本就沒有農家穿的那種粗布麻衣。

麻衣粗糙,不過安妮還能忍受。

但讓她沒想到的是,地里的農活會這麼累。

這種累,跟當兵訓練的累完全不一樣。

訓練過後,渾身的肌肉都疼。

而干農活,最累的卻是腰。

不管是除草、施肥還是澆水,都是彎着腰,一天下來,自然腰疼、腿疼的厲害。

再加上周耀祖這具身體養尊處優慣了,還因為吃得好,有點發福。

腆着個小肚腩,卻還要彎腰幹活,這滋味,真心不舒服。

就在安妮累得小腿肚子打轉,滿頭大汗的時候,就聽到了周耀明的叫嚷聲。

安妮趁機站起來,手搭涼棚往田埂上一看,頓時被嚇了一跳。

好傢夥,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安妮稍稍一想便知道了,周耀祖是周家坳目前唯一的秀才,平常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貴人模樣。

何曾下過地?

這樣一個養尊處優的秀才老爺,忽然下地幹活了,村裡人自然好奇。

至於周耀明,安妮搖了搖頭,這人竟是連周耀祖都不如。

周耀祖雖然渣,但確實有讀書的天分,否則也不會考中秀才。

而周耀明,根本就不是讀書的料,一本論語,背了一年還沒有背熟。

經常是背會一篇,轉眼就忘了。

狗熊掰棒子,最後好歹還能剩一個,周耀明連狗熊都不如,學到最後,就是識了些字,正兒八經的文章,一整篇都背不下來。

學成這樣,怎麼可能考中科舉?

私塾的先生都委婉的勸了他好幾次,讓他別浪費家裡的錢了。

周耀明只裝聽不懂,先生又只好建議他去別的私塾試試。

為了送走周耀明這個超齡學生,先生不惜自黑:老朽才學有限,恐耽誤了你的學業,不如你另尋名師?

鄰村的私塾是十里八鄉最便宜的私塾,且這位先生能教出齊縣最年輕的秀才,也是有真才實學的。

周耀明知道,如果在這個私塾待不下去,家裡肯定不會再讓他去別的地方。

為了能繼續圓他的讀書夢,周耀明硬是厚着臉皮,跟一群不到十歲的小孩子一起上課。

原劇情中,周耀祖害得周家家破人亡,周族長親眼目睹周家慘狀,立刻給家裡分了家,把死活要讀書的周耀明分了出去。

周族長雖然擔心小兒子會像周耀祖一樣連累家人,卻也不是真的不管小兒子。

所以,分家的時候,給了小兒子厚厚的一筆家財。

如果周耀明就此不再讀書,哪怕啥也不幹,靠着分家的這筆錢,也能安然度日。

周耀明呢,剛分了家,就轉手賣了幾畝田,拿着銀子去了縣城讀書。

青雲書院他是進不去的,畢竟人家要考試。

周耀明便尋了個頗有些口碑的舉人辦的私塾,每年六兩的束脩,他一讀就是十多年。

然後,他繼續重複着“年年考試年年不中”的生活,只把家裡的田、房子全部賣光。

兩個女兒也賣了,兒子因為生病沒錢買葯,直接病死了。

娘子遭受了着接二連三的打擊,又勞累過度,兒子死了沒幾天,她也去了。

好好的一個家散了,周耀明瘋了,穿着個破長袍,又哭又笑的背着“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在大街上瘋跑。

起初他的兄弟還會管一管,但時間久了,便任由他瘋。

終在一個冬日,周耀明再次發瘋跑出家門,凍死在了路邊。

自他以後,周家坳的村民們再也不敢送孩子去讀書了,以至於周家坳三四十年里都沒有出過一個讀書人。

每每有孩子提出想讀書的時候,村民們就會把周耀祖和周耀明拿出來說事,以至於兩人都死了好多年了,依然是周家坳教育兒子的反面典型!

原主死後,靈魂不散,看到了這些,便心心念念的想成為整個周家坳最有出息的人。

估計他也有個隱藏心愿,那就是成為周家坳乃至整個齊縣最出色的人,成為所有父母都羨慕的“別人家的孩子”!

安妮心裡想着,面上卻不顯,走到田邊,笑着對周耀明說:“怎麼是‘有辱斯文’?堂弟飽讀詩書,應該也聽說過‘耕讀傳家’這個詞兒吧。古時那些先賢、名士都以‘耕讀’為榮,又何談‘侮辱’二字?”

“耕讀傳家?耀祖啊,你的意思是,讀書人也可以下地干粗活?”有村民好奇的問道。

周家坳實在太偏僻了,幾十年里,就出過一個秀才。

大家根本就沒見過幾個讀書人,還以為讀了書,就要像周耀祖、周耀明這樣啥也不幹呢。

安妮笑了,“當然可以!不說那些古代名士了,就是我們書院的先生,平時閑了,也會侍弄侍弄菜地,養些雞鴨。”

“耕是天下頭等大事,就是京城的聖上,也會親事農耕。種地,一點兒都不低賤。”

“還有啊,讀書和幹活絲毫都不衝突,讀書累了,正好可以乾乾活,這樣也能活動一下身體。你們沒有考過科舉不知道,考試也是個體力活,身子骨太弱了,根本就撐不下來。”

安妮的一番話,彷彿給周家坳的村民打開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就連累得夠嗆的周顯德、周顯誠哥兒倆,聞聽此言,也有些驚詫:“爹,考試真有這麼累?”

周顯德雖然今年參加了院試,但當時只顧着興奮,並沒有覺得多累。

安妮點點頭,“那當然。童試還好些,像鄉試,接連要考三天。號房裡窄仄,只能容一人坐着,卻要在裡面待一整天……”

安妮比划了一下印象中的號房,然後跟大家仔細介紹。

“天哪,這麼受罪啊。”

“可不是,在這麼個地方坐上一天,肯定累啊。”

在村民眼中,貢院絕對是個神聖的地方。生平第一次聽聞那裡的事,大家無比新奇。

“很多人,平時不注重身體,又承受不住考試的壓力,考到一半就昏厥,”

安妮繼續說道,“每年考場上都有不少被抬出來的考生,他們連考試都考不完,就更不用說考中了。”

“倒是很多出身農家的學子,因為平時干農活,身體也好,反而能堅持到最後呢。”

“所以啊,大家說讀書該不該干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