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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媽媽經過幾天的調查,多方求證,終於確定了一個事實——

“夫人,那日在盧國公府,大姑娘確實落了水,且當時出事的時候,只有她和四姑娘、以及四姑娘的兩個婢女在場。”大姑娘的落水,跟四姑娘脫不開關係。

魏媽媽的臉上帶着幾分慘白,囁嚅的說道:“夫人,難道、難道先大奶奶真、真的一直跟着大姑娘?”

大柳氏做了對不住小柳氏的事,所以聽聞小柳氏的魂魄就在安家,她忍不住心虛、害怕。

魏媽媽也不遑多讓,她的兩個兒子自從接管了小柳氏的陪嫁莊子,就沒少撈油水。

拿了人家小柳氏的錢,卻沒有照顧人家唯一的骨血,魏媽媽心裡也七上八下,晚上睡覺還夢到了小柳氏。

直接把魏媽媽嚇得當場醒過來,半宿沒敢閉眼。

“……”大柳氏心裡的那絲僥倖徹底消失了,她不由自主的四處亂看,就怕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小柳氏正陰測測的注視着自己。

吞了吞口水,大柳氏到底過不了心裡那道坎,起身對着周遭的空氣說道:“清淺,姑母知道對不起你,可、可姑母實在過得艱難啊。”

柳家敗了,還險些連累了安家。

別人永遠都不知道,那段時間,大柳氏有多麼的害怕。

娘家壞事的出嫁女,在夫家幾個能有好下場?!

如果不是她有個出色的兒子,伯爺肯定會休了她,或是乾脆讓她病逝,以便跟柳家撇清關係。

這些年,她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連兒媳婦都不敢管,整天窩在松鶴堂吃齋念佛。

你當她願意這樣啊,還不是被形勢給逼得?!

所以,她不敢為安雲霓出頭,更不敢為了一個擁有柳家二分之一血脈的孫女而得罪王氏。

至於小柳氏的嫁妝,柳家的男丁雖然只剩下了一個最小的侄子,但還有一大家子的婦孺啊。

這麼多人,還有僕婦,上百口人都要吃飯。

小柳氏的嫁妝原本就是柳家給的,現在再還給柳家,也合情合理啊。

大柳氏小聲的嘀咕着,將自己用來矇騙自己的話有絮絮叨叨的說了出來。

說完這些,大柳氏試探的看着四周,“清淺,你放心,我知道是我錯了,以後我會好好待霓丫頭,你的嫁妝,也我會一樣不少的還給她。”

大柳氏原本以為,自己的這番話不會有回應。

畢竟人鬼殊途。

而且安雲霓也說了,之前為了救她,小柳氏耗盡了靈力,現在的她,根本沒有能力再在人前顯身。

連現身都不成,就更沒有能力“報復”了。

但,讓大柳氏差點兒嚇怕膽子的是,半空中竟忽然飄落下一張黃表紙。

那張黃表紙彷彿長了眼睛一般,在空中飄蕩了半天,然後直直的朝大柳氏飛來。

大柳氏慌忙躲開,腳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在地。

黃表紙彷彿跟定了大柳氏,她躲,它也跟着躲,最後落在了大柳氏的面前。

大柳氏慌得退後兩步,指着那張紙,衝著魏媽媽喊道:“快,撿起來看看,上面到底有什麼貓膩。”

魏媽媽也怕,但做人奴婢的,主人發了話,就是刀山油鍋,她也不能有絲毫猶豫。

顫巍巍的撿起黃表紙,魏媽媽驚訝的發現,上面竟寫着幾個娟秀的字:“一言為定,請勿再失言!”

魏媽媽曾是大柳氏的貼身大丫鬟,也識得幾個字,她抖着聲音將這句話讀了出來。

她剛讀完,“哧”的一下,手中的黃表紙忽然被點燃。

魏媽媽慌忙將紙丟了出去,眼睜睜看着它猶如一隻翩躚的蝴蝶,在火光中由黃變成黑,最後化作灰燼。

大柳氏臉色唰得變白了,清淺的魂魄果然就在松鶴堂。

“好、好,一言為定,我、我絕不會再失言。”當初小柳氏病逝的時候,曾經把安雲霓託付給她,她那時也答應了。

可惜,很快大柳氏就違背了自己的諾言。

小柳氏沒了,也沒人替安雲霓撐腰,所以不管大柳氏做了什麼,都沒人在意。

可現在……就算給大柳氏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再對不住安雲霓了。

嗚嗚,身邊跟着一個鬼,這種感覺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啊。

只是大柳氏挪用的份額太多,饒是她想盡辦法,還是花了三四天的時間,才將虧空補齊。

這日,大柳氏在奴僕的簇擁下來到了梧桐院。

剛進院子,就發現這個新院子跟過往安雲霓的小跨院截然不同。

婢子們都很面生,卻十分規矩。

各司其職,無人懈怠,將整個梧桐院收拾得妥妥噹噹。

再看到安妮的時候,大柳氏更是驚愕的發現,眼前的孫女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畏縮、怯懦。

或許還有些柔弱,但卻昂着下巴,單薄的身體里透着世家貴女的傲氣。

這、這才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啊,竟有如此蛻變?

大柳氏不敢相信的閉了閉眼睛,再度睜開,仔細一看,她竟在安妮的臉上看到了往昔的柳清淺。

不單單是長相,而是那種由內而外的高雅氣質,簡直跟當年驚艷京城的柳家大小姐如出一轍。

“霓、霓丫頭?”大柳氏輕輕喚了一聲。

安妮正坐在書案前看書,聽到聲音,趕忙起身相迎,“祖母過來了?哎呀,您若是有什麼吩咐,只管派人來跟孫女說一聲就好,何必親自過來?”

“沒什麼,你換了新院子,我早就想過來瞧瞧,偏身子不舒坦,這才一直沒過來。”

大柳氏複雜的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孫女,緩步走到近前,輕聲道,“正巧今個兒我有事跟你說,便順道過來看看你。這院子可還好?下人們可還盡心?”

安妮伸手扶着大柳氏的胳膊,就像個體貼孝順的小孫女,全然不見往昔的畏懼和生疏。

“好,父親給我挑的這處院子真好,房間開闊,院子里的景緻也好。下人們也都很規矩、聽話。”

安妮興奮的說道,“父親為了給我補身體,還特意准許我開了小廚房,還專門從外面請了個大廚回來呢。”

提到吃的,安妮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祖母,我給您說啊,那位大廚最擅長做點心,海棠酥、藕粉桂花糕、綠豆餅都是他的拿手絕活,好看又好吃,待會兒讓他現做了給您嘗嘗。”

“嗯,這麼好啊,我可要多吃幾塊兒。”

大柳氏心不在焉,隨意的附和了幾句,便跟安妮進入了正題,“霓丫頭,你漸漸大了,也該學着管家、理事,我現在就把你母親的嫁妝交給你,你也試着練練手。”

說著,大柳氏衝著魏媽媽使了個眼色。

魏媽媽趕忙把手裡捧着的紅漆螺鈿扁方匣子送到面前。

安妮沒有急着接手,而是不解的看着大柳氏,“祖母,這些東西,不是你幫我保管的嗎?”

大柳氏心裡疼得滴血,卻也不敢再沾手,“那還不是因為之前你年紀小,祖母這才幫你照管幾天。現在你也大了,眼瞅着就該說親事,這些東西也該交給你了。”

聽大柳氏這麼說,安妮才半推半就的把匣子接了過來。

大柳氏雖然出於對“柳清淺”的畏懼,不得不把嫁妝交還給安妮,但她心裡還是十分不舍。

痛失這麼一大筆錢,大柳氏也沒心思跟安妮閑話,又隨便說了兩句家常,便起身離去。

大柳氏剛出了門,安銘便面色不善、行色匆匆的走了進來,這對母子差點撞個正着。

但安銘還是看到了大柳氏的背影。

不過,這會兒安銘心裡有事,也就沒有追過去跟母親請安,而是抬腿跨進了梧桐院。

“……霓兒,你最近變化很大啊,幸好每天爹爹都跟你見面,否則驟然看到你現在的樣子,為父可能會認不出呢。”

安銘死死的盯着安妮,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什麼端倪。

難道真如楊氏所擔心的那般,女兒被不知哪裡來的孤魂野鬼附身了?

這種事,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一二年前,某個京官家的庶子忽然發了瘋,竟口出狂言“人人平等”,還跟一群遊俠兒、街頭混混稱兄道弟,對父兄更是毫無尊敬。

種種狂悖之舉,宛若厲鬼附體一般。

最後還是濟恩寺的慈雲法師親自做法,硬是將那野鬼抹殺,這才救回庶子的一條性命。

只可惜,那庶子神魂受到重創,竟得了重病,不治身亡。

這庶子的傳奇經歷,清楚的告訴世人,話本里的靈異故事是存在的,世間也真有妖魔鬼怪。

最近半個月來,安銘是真的把安妮當成了掌上明珠、心尖寶貝,他實在不敢相信,現在的“安雲霓”竟不是他真正的女兒。

可、可楊氏說得也沒錯,霓丫頭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大到連他這個從未關注過長女的父親,都感覺到了不同。

“爹爹,您終於發現了!”

安妮被安銘懷疑,非但沒有露出任何不安,反而十分欣喜的說道,“您果然是最疼女兒的,這麼快就察覺到了女兒的變化呢……”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