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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奶奶的煙癮又犯了?”

“哎呀,可不是,這都兩天沒抽了呢。”

“說起來,大奶奶也是可憐,自從大少爺登報把大奶奶休了之後,大奶奶就想戒了這大煙。可這大煙是那麼好戒的?”

“什麼休妻?那叫離婚。現在民國了,過去的三媒六聘不頂用了,講究什麼自由戀愛。”

“聽說啊,大少爺在教書的大學裡,就有一個自由戀愛的對象,按照名分,還是大少爺的學生哩。”

“天哪,師徒相戀,這、這豈不是有悖人倫?”

“可不是,太太都氣病了,堅決不承認那個什麼洋學生進門,還寫信跟大少爺說,咱們曾家的少奶奶只有一個,那就是王氏女。”

“大奶奶雖然不得大少爺喜歡,可咱們老爺和太太都站在她這一邊啊,大少爺不過留了洋,被外面的花花世界一時迷花了眼,這才做了錯事。估計日後等他明白過來,他還是會聽從老爺太太的話。”

“所以,大奶奶才想戒了大煙,好討大少爺的歡心?”

“就是這個意思——”

安妮蜷縮在黑漆雕花的架子床上,一邊忍受着身體的劇痛,一邊聽着外面的竊竊私語。

她剛來,還沒有見到原主的魂魄,更沒有接收劇情,但只從這幾個丫鬟的議論聲中,安妮大概就知道了原主的身份。

抽大煙的大奶奶,留過洋的大少爺,民國,洋學生,登報離婚……

這些關鍵詞,更是直接在安妮的腦海里串聯成了一個故事,而原主就是這個故事的極品炮灰,明明是被渣男拋棄,卻因為時代的特殊性,反被世人說成封建殘餘。

而那個渣男,則搖身一變成了敢於反抗封建家庭、打破封建包辦婚姻的勇士!

如果那個渣男再有點成就,留下了足以流傳後世的作品,那麼後世的人們非但不會指責他的渣,沒準兒還會同情他,歌頌他美好的真愛。

呸!

狗屁,渣就是渣,無論披了怎樣的外衣,都不能掩飾他內心的骯髒與懦弱。

“看來,你已經猜到了我的故事。”

系統空間里,一個梳着圓髻,穿着繁瑣而傳統的清末民初服侍的女子,露出一抹苦笑,低低的說了一句。

作為執行人,她不該先入為主。

可安妮看到這樣一個滿臉愁苦、形如枯槁的女子,還是忍不住會心生同情。

“你有什麼心愿?”安妮輕聲問道。

“心愿?我也不知道。”

原主滿眼迷茫的搖了搖頭,喃喃的說道:“我、我就想讓世人和後人知道,我不是封建殘餘,我是個人,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大活人!我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怎麼就成了毒瘤、糟粕?!”

“……”安妮無奈,又是個沒有明確目標的任務啊。

安妮還想問原主幾句,結果這位倒好,說完這話,她的神魂就慢慢消失在了系統空間里。

安妮無法,只好抽離系統空間,回到了原主身上。

唔~~

又是一陣疼痛,安妮本能的呻吟出聲,她趕忙咬緊牙關,死死的扛着。

那顆跟靈魂綁定的洗髓丹,這會兒已經將原主因為常年吸食大煙而損壞的身體修復得差不多了。

鴉片的毒素也都從毛孔里排了出來,但煙癮不是身體的病毒,卻不能靠洗髓丹祛除,安妮只能硬抗。

“大奶奶,您沒事吧?”

門外一個四五十歲的婆子,難掩擔心的敲了敲門,揚聲喊了一句。

她是原主王安霓的乳母,是她母親的陪嫁丫鬟,跟着母親姓安,人稱安媽媽。

安媽媽一手把王安霓奶大,對王安霓甚至比王家人還要好。

她是原主最信任、最親近的人,也是最心疼原主的人。

昨天王安霓絕決的表示要戒煙,安媽媽就有些擔心。

她倒不是懷疑王安霓的決心,實在是大煙這種東西太難戒了。

王家的那位老太太,也就是王安霓的祖母,就是抽了一輩子的大煙,到死都沒有戒掉。

王安霓雖然只抽了幾年,可已經上了癮,戒煙就是受罪啊。

安媽媽昨天在門外站了半天,聽到裡面壓抑的呻吟聲、哭聲,她的心都要碎了。

他們姑娘真是太可憐了,從小沒了爹娘,跟祖母相依為命的長大。

她長到十歲的時候,不小心磕到了頭,外傷好了,卻留下了後遺症,時常耳鳴、頭疼。

每每發病就頭痛欲死。

大夫診斷說是“頭疾”,沒有什麼根治的辦法,只能用針灸,或是吃藥的法子減輕病痛。

起初大夫的治療還管用,但隨着王安霓年歲的增長,她的病情也加重了。

到了後來,一旦發病,王安霓就能痛昏過去。

看到王安霓疼得恨不能以頭撞牆的模樣,王老太太很是心疼,正好她抽大煙,知道這東西可以鎮痛,便每天給安雲霓吃上一角。

鴉片確實能當鎮痛劑,王安霓不再被頭疾的劇痛折磨。

可她也因此而染上了毒癮。

而更不幸的是,她指腹為婚的未婚夫,曾家大少爺曾賢良偷偷來王家相看的時候,竟撞到了她抽大煙的模樣,便連聲斥罵她是封建殘餘,是腐朽的封建毒瘤,是糟粕!

王安霓又驚又怕又羞,經此刺激,直接發病暈了過去。

拂袖而去的曾賢良回到家,鬧着要退婚,還說自己是新青年,拒絕包辦婚姻,更不願娶一個小腳的大煙鬼。

曾家雖是大族,可已經敗落,曾賢良當初留學的錢都還是王家給的。

不管是為了之前的恩情,還是為了王安霓的巨額嫁妝,曾家都不會跟王家退親。

不就是抽點大煙嗎,家裡又不是抽不起。

就是曾賢良的祖父、祖母還有父親,沒事的時候,也會吃上一角。

怎麼就能因為這點小事就退婚?

曾老爺和曾太太根本不答應,還表示,如果曾賢良不跟王安霓成親,就不放他出去。

曾賢良為了逃回省城,便假意答應,然後趁着婚禮的忙亂,丟下剛剛拜了堂的王安霓,直接翻牆跑了出去。

曾賢良這一走就是三年,期間曾太太寫信說自己病了,讓他回來,他也只是讓人帶了些西藥回來,人卻一直不肯回家。

前些日子,更是不知抽了哪門子的風,直接來了個登報離婚。

他們所在的縣城沒有省城的報紙,曾賢良還十分“體貼”的把報紙寄了回來。

王安霓看了那形同休書的離婚啟事,直接病倒了。

曾太太忙前忙後的照顧,對待王安霓宛如親生女兒一般,還再三的保證:他們曾家是絕不會認外頭的那個狐媚子,什麼洋學生,就是給曾賢良做妾都不行。

見曾老爺和曾太太這般強硬的維護自己,絕望的王安霓覺得有了希望,便想着努力改變自己。

丈夫不是嫌棄她裹了小腳嗎,好,她放腳。

丈夫不是厭惡她抽大煙嗎,可以,她戒煙!

“傻女人,唉,真是個傻女人!”

安妮接受完劇情,默默的搖了搖頭。

什麼封建殘餘,什麼包辦婚姻,這些不過都是男人不想負責任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