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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穿來的節點還不錯,原主剛生了小兒子,正以“生產時落了病根,需要休養”為名,賴在家裡不出工。

將神魂抽離空間,安妮繼續躺在床上整理記憶。

現在是六零年的春天,去年一年大旱,地里減產,偏偏時下又浮誇風盛行。

一邊減產,另一邊又虛報產出,兩下里一弄,最終吃苦的還是底層民眾。

去年冬天,張家村已經有人家斷了糧,東拼西借總算熬過了寒冬。

剛進入春天,山裡的野菜開始冒頭,便有無數村民進了山,根本不等野菜長成,就挖回來果腹。

去年減產的時候,村民還想着,來年下雨就好了。

但,去年冬天就沒有多少雪,開了春,更是一滴雨都沒下。

村民們開始驚慌,俗話說大旱三年,去年春旱,難道今年還會像去年那樣?!

那個時候的人都被餓怕了,意識到旱災沒有結束,就開始有意識的節省糧食、囤積物資。

一個家裡,也就主要勞動力能吃個半飽,老人、女人和孩子,基本上就是喝個水飽,保證不餓死就好。

張家還好些。

張家壯勞力多啊。

牛老太一共生了四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張大海,次子張大江,三子張大河,幼子張大根,還有一個老來女張大花。

張大海在外當兵,每個月都有津貼和各種票據寄回來。

十多年下來,攢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錢。

張家這棟紅瓦黃泥牆的大院,就是靠張大海寄回來的錢蓋起來的。

安大妮和張大海一共生了兩子兩女:大女兒張小滿,今年十歲;二兒子張銀鎖,今年七歲;三女兒張小雪,還沒過三歲生日;小兒子張寶鎖,剛滿兩個月。

張大江和穆貴枝最厲害,一口氣生了三個兒子:老大張金鎖,九歲;老二張銅鎖七歲,還有一個老小,叫張鐵鎖,剛過五歲生日。

張家地位最低的老三張大河,娶了李來娣後,接連生了兩個女兒,也沒起正經名字,就是順着張小滿的排行,二妮兒、三妮兒的混叫着。

老三兩口子雖然沒有兒子,但夫妻兩個都非常能幹。

李來娣一個女人,硬是在生產大隊拿到了十分的滿工分,這可比一般男人還要厲害啊。

老四張大根,今年才十六,還沒有成親。

原本已經相看了幾個姑娘,但正好趕上鬧旱災,家裡人都快養不起了,牛老太哪肯再娶個媳婦來搶飯吃啊。

張大花最小,今年才十二歲,是牛老太四十多歲時懷上的孩子。

在人均壽命不到六十的年代,牛老太絕對是老蚌生珠。

對這個最小的女兒,牛老太和張老頭兒也是無比寵溺。

張家一共七間屋,四個兒子各一間,牛老太老兩口住正房的東間,張大花一個人住在了西裡間。

張家男丁多,再加上有張大海的津貼,日子過得比張家村的絕大多數村民都要好。

但,牛老太還是控制着糧食,除了下地的勞力能吃點兒乾的,其他的孩子們基本上全是菜粥。

而似安大妮這樣整天躲在家裡偷懶的兒媳婦,牛老太根本不想給她飯吃。

什麼?

生孩子落下了病根,需要好好修養?!

哼,這年頭誰家女人這麼講究?

別說坐月子了,把孩子生在地頭上都是常見的事。

生完孩子第二天就下地,這也不稀奇。

哪像老大家的,孩子都兩個月了,還賴在家裡不動彈。

這樣的懶婆娘,還想吃白飯,門兒都沒有!

中午,牛老太見大兒媳婦又躲在房裡不出來,而二兒媳婦也繼續躺在床上挺屍,站在院子里指桑罵槐的罵了小半天。

可兩間屋都沒有動靜,牛老太再生氣也沒辦法,只得又把剛從地里回來的李來娣叫來:“去,趕緊做飯。”

李來娣身上的土還沒有掃乾淨,累的雙腿直打晃,跟她一起下地的公爹、叔伯和丈夫,這會兒都悠哉的坐着、躺着歇息,她卻不敢坐下。

聽到婆母的吩咐,她更是一點兒猶豫都沒有,在院子里把身上的浮土掃乾淨,便腳步虛晃的進了廚房。

張二妮兒和張三妮兒都還沒有灶台高呢,也都跟着親娘在廚房裡忙活。

孩子們也都放學回來了。

張小滿和張銀鎖已經懂了事,眼見自家親娘又在躲懶,不禁麵皮兒有些發燒。

姐弟兩個進了屋,不意外的看到自家親娘躺在床上睡大覺。

張小滿嘴唇蠕動了一下,想勸說,可又不敢。

爹不在,娘又這麼懶,不下地、不幹活,對家裡一點兒貢獻都沒有,他們姐弟吃飯都沒有底氣。

早在張小滿姐弟兩個進來的時候,安妮就察覺到了。

對於這兩個孩子,安妮只能說,若是站在外人的角度,他們的三觀很正,都是通情達理的好孩子。

可若是站在原主的角度來看,他們都是不孝子、白眼狼。

正如原主哭訴的那般,原主確實對不起很多人,也傷害過別人,可對幾個孩子,卻沒有半點虧欠。

張小滿他們瞧不起原主,覺得她丟人,覺得她潑辣蠻不講理,最後更是幫着外人針對她,實在太傷人心了。

不能說誰對誰錯,只能說原主不但自己行事不妥,連教育孩子也存在大問題。

這次換安妮來做安大妮,呵呵,事情就不能那麼辦了。

比如

李來娣手腳麻利,哪怕累得半死,也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好了午飯。

其實也沒什麼可做的,就是一鍋野菜雜糧糊糊,一籠屜野菜三合面窩頭和幾碟子蘿卜鹹菜。

沒有一點油星兒,也沒有細糧。

可就算是拉嗓子的粗糧窩頭,也不夠每個人吃飽的。

下地的男人們每人兩個,女人減半,孩子再減半。

拳頭大小的窩頭,兩三個都只是吃個半飽,剩下的胃空間,全靠野菜糊糊填滿。

但那種糊糊,喝的時候覺得飽了,過不了一個鐘頭,撒泡尿,就全沒了,人照樣餓得抓心撓肝。

牛老太還在生兩個兒媳婦的氣,老二家的還好,到底被自己誤傷了,牛老太也怕她真被自己打個好歹,便命人給她留了飯。

至於老大家的,哼,這個禍頭子,不幹活也就罷了,還惹是生非。

看她就是吃飽撐的,這樣的人,根本就不用吃飯。

牛老太不想給安妮吃飯,安妮卻不會忍受,她聞到廚房裡飄出來的飯香,咕嚕一下從床上爬了起來,看了看小兒子,嗯,小豬仔還在睡覺。

她穿上鞋,整了整衣服,抱起小女兒,叫上兩個大的,“走,去吃飯!”

張小滿終於忍不住了,低聲說了句,“媽,奶說了,家裡人誰不幹活,誰就不能吃飯。”

就像她和弟弟這些上學的孩子,下了學,也是要挖野菜、餵雞和打掃衛生的。

“不能吃飯?憑什麼?”

安妮按照原主的行事風格,兩條眉毛立了起來,一副潑婦的嘴臉,“誰要敢不讓我吃飯,我讓他們都吃不上飯。你們兩個都是沒用的,怕什麼,跟我走。”

說罷,安妮像個鬥志昂揚的母雞,氣沖沖的朝堂屋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