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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柔心理早有準備,曹勁會喝得爛醉而歸。

其實對此,她還有些暗自高興,希望曹勁能幹脆醉得不醒人事,這樣洞房之夜也就躲過去了。

當然她也知道,畢竟已成婚了,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可是一想到校場外面是數萬將士,他們卻僅隔一個大帳行敦倫,她自問無法接受,所以最好曹勁自己醉得人事不知。

然,她原是如此想着,可現在看到曹勁一臉醉醺醺的樣子,甄柔第一個念頭就是遠遠走開。

不過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理智一直橫亘在腦海里。

旋即已是掀被起身,快速趿拉了青履到一旁的衣桁架子處,扯下一襲紅色錦緞外袍披上,將貼身的白色中衣嚴嚴實實裹住,便來到曹勁跟前道:“夫君,我已讓人備了醒酒湯,你先在榻上坐一會,我這就取了過來。”

說話時,甄柔一直立在離曹勁一步之外,微微仰着頭,面含一絲焦急。

話一說完,未等曹勁回應,徑自繞過曹勁,向屏風外走去,口裡也揚聲喚道:“阿玉——”

一聲“阿玉”剛出口,聲音戛然而止。

甄柔只感手腕猛地一緊,腳步再是邁不出去,緊接着肩膀上就是一重,一股嗆鼻的酒味兜頭兜腦的籠罩了過來。

就在這轉眼之間,曹勁已一手搭在甄柔的肩膀上,將身體一部分重量靠了上去。

甄柔根本毫無防備,被曹勁猛地一個倚靠過來,她頓時踉蹌了一下,差點就要栽了下去,卻還沒反應過來,那濃烈的酒氣直熏得她差點背氣。

曹勁卻只感一陣溫膩軟香迎來,果然和那一截手腕的觸感一樣,他愜意地眯了眯眼,對自己臨時起意一靠不覺滿意。

只是攬在手下的身子,尤其是掌下那肩膀,雖不是骨骼硌手,卻也委實太纖弱了,彷彿稍一用力就會壓壞,只好再移開一些重量,待感覺臂懷下的新婚妻子終於站穩,他才略帶酒意道:“不用醒酒湯,扶我過去就是。”

說著,帶了一把甄柔的肩膀,轉身往床榻走去。

言語清楚,意識清明,應該沒有完全醉了。

只是他一開口,那酒氣更濃了。

甄柔摒氣,一聲不吭,只順着曹勁的力道往床榻走去。

但待曹勁一到床榻箕坐下來,她立馬就站起來,退到一步之外,才感覺呼吸為之一順。

到底還是喝了不少,一個未注意,甄柔竟一下掙開他的手走了,左臂懷間頓時一空,曹勁皺了皺眉,抬頭一看,甄柔已站到了老遠,他也不再多做折騰,腳後跟一蹬,就是“咚——咚——”兩聲響,把靴子蹬得飛遠,然後便是一個倒頭,仰躺上了床榻。

連月來抗敵,大敗薛鄧聯軍後,又有各種事務處理,今日倏一飲酒放鬆,確實有幾分疲乏,索性閉眼休息。

甄柔愕然:“你就這樣睡了?”

曹勁聞言也不睜眼,只捏了捏眉心,不掩疲憊地“嗯”了一聲,嗓音帶着些許沙啞道:“我先睡一會,天亮就要起來。”

言下之意,他亦沒有行敦倫之意。

有了這個共同認知,甄柔對於曹勁就這樣睡了,心裡也不大在意。卻不想曹勁忽又道:“明日中午就要啟程,路途遙遠,你也早些睡吧。”

說著,將身子往床榻外側挪出了幾許,給內側留出了空位。

他便不再動了,依舊仰面躺着,臉上剛硬的線條有些軟和下來,神色安詳,一派要陷入睡眠的樣子。

甄柔卻深吸了一口氣。

是的,即使都沒有行敦倫之意,但他們已是成婚的夫妻,今夜還是他們的洞房之夜,理所應當同榻而眠。

可是看着合衣躺在床榻上的曹勁,不說他的一身在外穿過的禮服,卻穿到了室內的床榻上去,僅這一身熏人的酒氣,讓人如何入睡?

甄柔只好皺着眉四處尋看去。

帳子很大,也很簡單。

一扇五座屏風,橫放在帳子當中,隔出里外兩間。裡間一張雙人床榻,一個衣桁架子,一個梳妝長案,並幾個大木箱子。外間則更是簡單,她記得屏風外只有長案客幾。

整個大賬內,能睡下的只有曹勁的邊上。

再看曹勁,爵弁未解,腰上還有佩劍,這樣居然也能睡着

甄柔有些泄氣。

這時,屏風後轉過輕微的腳步聲。

阿玉在外當值,姜媼不放心甄柔,也留在賬外當值。先前一聽到甄柔的傳喚,就已撩簾進了大帳,卻見甄柔被曹勁攬在懷中,不好再入,遂等在屏風後的外間,眼下得知曹勁已睡下,兩人才一起繞過屏風,進了裡間。

姜媼看了一眼已睡下的曹勁,低聲請示道:“娘子,您可是要為三公子凈面?”

這一句問得巧妙,乍聽之下,只以為是甄柔主動要為曹勁凈面。

主僕近二十年,又有乳母這一層關係,甄柔一下明白了姜媼的意思,從善如流的吩咐道:“我就是要為夫君凈面,阿玉打些溫水過來。”

主僕兩的目光在空中對視。

阿玉依言而去。

未幾,帶着侍女捧着銅盆、帕子等盥洗之物而入。

甄柔跽坐到床榻邊,輕微的呼吸着,盡量讓自己忽視難聞的酒氣。

“夫君?”

輕輕推了推曹勁,見全無反應,甄柔掩口就了一個呵欠,就不再多耽擱,直接伸手為曹勁取下頭上的爵弁,用浸了溫水的帕子為他凈面擦手,再解下右腰處的佩劍。

許是她的動作很輕,這一系事情做完,曹勁竟仍一動不動的躺着,全無醒來的痕迹,至多不過在凈面時有一兩聲被打擾的輕哼。

夜深人靜,外面的喧囂漸漸小了,大帳內的燈火也暗了,只余屏風外一盞小油燈,勉強透來一些微弱的光亮。

甄柔箕坐在床榻內側,看着一旁陷入深睡的曹勁,忽然對自己以前的判斷有些懷疑——曹勁非池中物。

若是這樣,他怎會連佩劍被解下了,都沒反應?不是說武將最是警覺么?

念頭閃過,甄柔搖了搖頭,拉起身上的被子躺下。

畢竟沒沐浴過,酒氣仍有幾許,甄柔以為自己會睡不着,還有身邊到底躺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卻未想沒過一會兒,她竟是意識一沉睡了過去。

察覺枕畔傳來綿長均勻的呼吸聲,曹勁倏然睜眼,目光黑亮清明,眼色銳利如常,偏頭看了一眼已然睡去的甄柔,他亦緩緩閉上眼睛,轉入睡眠。

夜,漆黑寂靜。

當一聲雞鳴划過長空,正是雄雞一叫,天就亮了。

如此,洞房之夜也就這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