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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曹勁搬去前院的書房住,至今已經有半個月之久。

他們一人住前院,一人住後院,可謂互不干擾。

這半個月來,自也未再見。

期間,唯一的交集,只有張伯去西跨院的廚房為曹勁取一日三餐,此事是她交於姜媼操持。

如今,曹勁卻突然要見她?

可以那日的情形看來,曹勁應該是震怒非常,除非她先去低頭,否則不會主動找她。

從這段時間他們未說過一句話,未見過一面,便可知曹勁的態度。

那麼今天找她是為何?

難道是因為先前打發有二心的家僕之故?

一時間,甄柔腦海里閃過數個念頭。

“好,我收拾一下便過去。”念頭閃過的瞬間,甄柔的聲音平和而輕緩道。

藏青錦緞質地的門帘後,張伯一怔,似未想到半月之後,有幸蒙得曹勁召喚,甄柔竟還能冷靜自持,半晌,他才應道:“諾。”

一聲應後,張伯的腳步聲從門帘外漸漸遠不可聞。

內室里,姜媼喜不自禁。

對於姜媼而言,她盼甄柔夫貴妻榮,但她作為一個女人,一個結過婚的過來人,她更期盼甄柔夫妻恩愛。

“娘子,婢為您重新梳妝吧!”姜媼的聲音充滿激動。

說時,她從案一側的地上站起,帶着阿玉,躍躍欲試要為甄柔梳妝打扮。

阿玉站起來後,也從旁附和道:“雖然娘子髻上戴了三公子送的發笄,但是多少有些過於素凈了,不如再戴一支金步搖吧!”

她正戴着曹勁送的發笄?

甄柔聞言一怔,下意識伸手去碰,溫涼的羊脂白玉觸感立時傳至指尖。

是了。

自當初在彭城南郊書房,她為了討好曹勁,刻意戴了這支曹勁送她的生辰之禮後,她便每日簪戴,到今竟成習慣。

不過半月前既已說到了那份上,她也堅定去做了,那麼就當繼續堅持下去。

甄柔想了想,從南窗案前起身,繞過屏風,來到裡間的妝台前,徑自對鏡取下發笄,隨意從妝奩中取出一白玉鳳釵戴上髮髻,對身後睜大眼睛的兩人道:“先這樣吧,讓夫君等久就不好了。”

說罷,也不帶阿玉,一徑出了廳堂,穿過前後院的門廊小徑,獨自來到前院。

此時天色已經有些晦暗了。

兩個僕婦正在前廳堂外的廊檐下撐桿上燈,見到甄柔來先是一愣,沒想到少夫人居然來前院了,旋即紛紛停下動作,欠身行禮。

甄柔頷首,知道這兩個僕婦,應該正是留下的那兩個。

一眼瞥過,甄柔抬頭四望。

雖然第二進和第三進這一前一後的院子格局一樣,卻到底不是同一個院落。

甄柔立於庭院中,忍不住深吸口氣,感覺空氣似乎都有一分不同。

半個月了,她半個月沒出過後院的方寸之地。

只在這時,張伯從東廂的書房出來,見到甄柔,隨即在廊下垂首躬身立定,“少夫人,您來了,公子正在書房等您。”

甄柔收回四望的目光,聞聲回頭,向張伯溫和地點了點頭。

無論如何,她初來時,張伯對她確實很熱情,只是接連發生了姜媼的那番話,以及曹勁的搬走,張伯才對她冷淡了下來,但到底從不失恭敬態度。

如是,轉身拾階而上,走入書房。

張伯從外關上了門扉。

對於曹勁的書房,甄柔很熟悉。

在曹勁養傷的那一個月里,她經常親自讓侍女端了午飯,送到這裡。

這間書房很大,是由東廂的三間並排的屋舍打通。

內設隔斷,將書房一分為二。

隔斷右側是兩間屋舍的大小,正對面的牆邊是五層高的大書架,放滿了一堆堆一累累的簡牘。

猶記一個多月前第一次踏進書房時,看見這一牆五層高、堆滿了簡牘的大書架,她很是震驚了一番。

有道是天下之人,多常以貌取人。她非聖人,自然不能免俗。是以,見曹勁與時下飽讀詩書的士子,無論氣質外貌委實太過不一樣,便總不自覺地忽略他乃公主之子,以為他只是一個孔武有力的沙場武夫。

到底第一印象常難改變,當時也不由懷疑過這一架子簡牘,許只是擺設而已,卻見不少簡牘乃翻閱過,正半打開散在架子上。

如此,且不論曹勁看得是哪類書籍,至少可斷定他應該是善之人。

除了正對門的一排靠牆大書架,西牆下還設有一案一榻。中央的空地上則另外散發著數張坐榻。在曹勁養傷期間,隔三差五便有熊傲等人入院拜見,這幾張坐塌想來是為他們準備。

而隔斷的左側是一間間屋舍大小的面積,裡面設有床榻,可供休息。曹勁便是在這裡住了半個月。

此時,書房已經掌燈了。

曹勁着身家居的深灰色常服,跪坐於西牆下的坐榻上。

他的前方是一長案,上置油燈、三四卷簡牘,以及一份展開平鋪在案上的簡牘。

“夫君。”甄柔踏進書房,見曹勁坐在案前,她轉身過去,就是欠身一禮。

曹勁正目視於案前的簡牘,聽到久違的柔美聲音,他幾不可查的一怔,旋即不悅地皺了皺眉,但抬起頭時,卻是面無表情,爾後淡漠道:“坐。”

言簡意賅。

畢竟曾有過那樣的肌膚之親。

可以說,那種成年後的親昵程度,如今便是生身母親也不能匹及。

本該已極是熟悉了,卻不知是曹勁的神情聲音都太過冷漠,還是本就才熟悉上的男女,突然半月不見,所以才生出一種陌生感來?

甄柔摒去這股陌生感,在中央散放的幾張原木坐塌中,擇了一張背牆離曹勁最近的坐塌坐下,便直接了當道:“不知夫君喚我來,有何事吩咐?”

這是甄柔和曹勁一個多月的趕路,以及一個月的照料傷情所摸索出來的,曹勁喜歡直來直往,她便也隨他的習慣,開始了開門見山地說話。

聽到甄柔直接開問,曹勁也不含糊,拿着面前攤開的簡牘站起,繞過長案,來到甄柔跟前。

“你先看。”

曹勁將簡牘遞給甄柔,便走到窗下負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