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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農曆十二月了,此時年關已近。

信都是曹家政權的大本營,這裡的百姓生活富饒安定。

趁着這兩日沒下雪,又難得出了太陽,人們都忙着準備年節食品。

集市裡格外熱鬧。

十字大街布局的集市上,豬頭、魚蝦、稻餅以及各類果品不一而足,應有盡有,辦年貨的人穿行其中,熙熙攘攘,瀰漫著濃厚的生活氣息。

不知可是從小就生活在深宅大院,差異感使然,甄柔很喜歡街市上的景象,她認為這種生活看上去更真實。

應該是心頭大石有些着地的跡象了,又一個半月都待在方磚百步的院落里,乍一出來,只覺連空氣都要新鮮一些。

既然曹勁說過,她派去送信的人,一出侯府就被人盯住了。

那他們一大隊人馬,還有曹勁這麼醒目的一個目標在車後騎馬,指不定早被四路八方的人知道了行蹤。

索性也不壓抑自己的心性,甄柔一路都開着窗,興緻頗濃地四望。

她發現北地的民風似乎更為大膽,不時可見貴族女郎乘坐在四面大敞的軺車上,也不用圓扇遮面,就大喇喇地任販夫走卒打量,看見身份匹配又和眼緣的公子們,直接笑吟吟地看過去。許是知道曹勁的身份,又或各地審美不同,她發現一路上向曹勁看過去的女郎頗多,不像他們徐州,女郎們更傾慕她兄長甄明廷一類溫文爾雅的俊俏公子。

對了!

曹勁的異母兄弟曹勛,倒是面如傅粉,通身儒雅氣派,很契合他們徐州女郎的眼緣。

甄柔一邊好奇的四望,一邊放鬆的發散想着。

卻聽坐在一旁的姜媼呢喃自語道:“三公子似乎甚為不悅有女郎看他。”

甄柔一聽,不由微微探出車窗,往車後看過去。

只見曹勁一身玄色大氅,高坐一匹通體墨黑的健馬之上——身姿挺拔,面容剛硬,渾身充滿了成年男子壯碩的氣息,只是眉頭一直拎着,薄唇也緊抿如刃,一副極其冷硬不悅的樣子。

見曹勁雖是如此,但她心中卻隱約掠過一抹了悟,時值天下打擾,女子生存尤難,曹勁這樣孔武有力的男子,多少能給女子一種安全感,又生得五官英挺,哪怕不是兄長那類俊俏公子,也當有女子看重吧……?

一個念頭還未轉完,冷不防對上曹勁的目光。

四目相對,曹勁目光一冷。

甄柔卻是一怔,旋即向曹勁一笑,目光自然地移開。

不讓自己的目光再往後多看一眼,難得今日天氣好,又能出外面看看,他曹勁被一路上的女郎看得不悅,可這也與她無關,她才不要當了受氣包。

這便又好心情地打量着這座因曹家而聞名大漢十三州的信都城。

然,曹勁見甄柔朝自己一笑後,又興緻勃勃地四看,絲毫未見路人望向她的目光,不由眉頭又是一緊。

過了一會兒,甄柔卻是難得將目光收回來了,見姜媼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關切道:“姜媼,你怎麼了?”

姜媼看車上只坐了她和甄柔,雲英未嫁的阿玉在後面的車上,沒有話不可說,遂猶豫了一下,便附耳悄聲道:“有女郎傾慕,又條件不差,身為男子即便不喜歡,也不會厭煩。可婢看三公子這一路來,雖有不少女郎看他,但三公子一直目不斜視,甚至還有些厭煩,這不是奇怪么?”

甄柔凝眉,曹勁在這一點確實有幾分奇怪。

曹勁早過了弱冠之年,在豪強世族子弟中,這個年紀即使未婚,也當有姬妾婢女服侍。

可是她進侯府也有一個多月了,卻不見任何姬妾之流,就連院中服侍的女僕,也是三十上下的粗使僕婦。

對於這些她是納罕過,不過既然自己現在是曹勁之妻,自然希望曹勁不近女色,從過去到將來也只有她一個女人,這便將納罕揭過去了。

反正這對於她有益,那就沒必要多想了。

但此時聽得姜媼說起此事,以為她有發現,便示意姜媼繼續說下去。

姜媼再進言道:“娘子,您別怪婢多心,委實太過奇怪。三公子似乎不大喜歡女子,而且與您成婚也有兩個多月了,當初他說回侯府圓房,結果回了侯府又說即將出征,不宜女色。這一再推脫,婢恐三公子身體有恙。”

“姜媼,你怎麼還惦記着這個?”

沒想到姜媼再次舊事重提,甄柔委實哭笑不得。

不過想到回侯府後,先是曹勁受傷不宜行房,後來卻是她因為甄姚的事,讓曹勁暫與她做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不想卻讓姜媼有如此誤會,只是真相卻不適宜在這時和姜媼說。

於是,只見甄柔挽上姜媼的胳膊,岔開話題道:“好了,姜媼,我和三公子在一起而眠多日,我豈會不知他如何。與其擔心這些,不如多看一下信都城,如今可不比在彭城,想出來逛市,就能出來了。”說時就拉着姜媼,往車外一處看去。

姜媼見甄柔避而不談,心中不由着急。

同榻而眠,哪怕有些親昵之舉,可到底不是真正同房,有些事根本無法說清楚。

有心給甄柔再言,但見甄柔難得一掃這半月來的愁緒,心情不錯,只好又忍了下去。

如此,主僕二人另外說說笑笑,沿路迎着車窗外的暖陽,看信都城民情風貌。

曹勁依舊騎馬而行,見甄柔回了車廂內後,又探頭望了出來,一路上還有女子目光擾人,他眉頭一皺,終是喚了熊傲過來,吩咐加快行駛速度,儘快出城。

熊傲得令,駕馬行至車前,指揮駕車者加速前行。

如是,三輛車,十名騎馬護衛,不一會出了城,向北山徑直而去。

大約因為馬上就是新年,或見弟心切,是日披星戴月趕路,只為第二日中午抵達。

一夜在路上疾行,人困卻被顛簸得無法深眠,這會兒正枕在姜媼胖乎乎的腿上打盹,就聽見一個清潤男子聲音玩笑道:“兄長,當年你推脫親事,說娶妻必娶當世佳人,弟特來拜見新嫂,感謝阿嫂終於讓兄長不必做孤家寡人了!”

話音未落,曹勁的聲音已嚴肅道:“叔初,此乃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