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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人在咫尺,心在天涯。

這一刻,他玄色長袍,她白色中衣,衣袂相連,默默相擁,也是一室靜謐,近似無限美好。

直到侍女們用荷塘新採的蓮子,熬了蓮子羹送來,才打破了這片刻的溫情。

那一天晚上,曹勁待了很晚,看着甄柔進了食,又服了安神的湯藥,方告辭道:“還會再停留半月,你就在此安心靜養。只是戰後事務繁多,我無法常來看望。”

甄柔被陶忌挾持的這大半月來一直擔驚受怕不說,更是一路風餐露宿,曹勁無法常來看她,正好讓她沒有任何負擔地安心睡上一覺。

而且自阿兄接手家族權利那次,她已見識到權利更迭的種種,並非一次壓倒性勝利即可,後面還有許多不穩定因素需要平定下來,且這還只是他們甄氏家族內鬥罷了,都經歷了如此反覆的過程。何況事關整個徐州的權利交迭?

再則隱約猜測到了,曹勁直接留在這裡處理事務,多少顧忌了一些她需要靜養的事。

是以,甄柔自是善解人意地應了。

接下來的日子,正如曹勁走時交代的,無法常過來看望,甚至幾乎連一面也未見到。

而比起曹勁的忙碌,甄明廷相對就要清閑多了,畢竟他兩家才結盟不久,戰後很多事涉及曹勁和其親信部下的安排,少不得要避諱一二。

如此之下,甄明廷倒是每日來看望甄柔。

前世今生,這還是第一次離開家人長達近一年之久,沒想到以為出嫁到天遠地遠,再難得見的家人,竟這麼快又見面了,甄柔忽然覺得被陶忌挾持,也並非全是禍事。

只是才把想法說出來,甄明廷已眉毛直豎,氣得聲音發顫,道:“你還好意思腆臉說!你可知有多危險!這次能險象環生,也不過你運氣好罷了!”

甄柔正坐在一方原木坐塌上剝蓮蓬,從水榭涼亭望一池塘的夏蓮。她長於水資源豐富的徐州,從小就吃慣了新鮮采來的蓮蓬,一雙靈巧的手指極嫻熟地剝着蓮子,不一會兒就剝了一手心。

鄙視,她話一出口,才驚覺自己一時太過放鬆,竟失口了,便趕緊將剝好的蓮子放到案上的空碟里,討好的推了過去,“阿兄,我這不是想着見到你高興,才一時忘形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況且這還是自己的妹妹?

甄明廷嘆了一口氣,也不客氣,撿了一粒新鮮剝的蓮子扔進口,似新花生的清脆,口感又因沒去蓮心,還帶些苦,但是慢嚼細咽之下,只覺分外鮮嫩,苦中又帶一絲清香。

這便被蓮子順服了心,再開口時,已沒了怒氣,溫潤的嗓音儘是擔心道:“阿柔,曹勁行事狠絕霸道,不給人留餘地。得罪的人怕是不少,我實在擔心你要受其牽連。”

言及此處,甄明廷眉頭又是一擰,毫不掩飾厭惡之色。

“還有陶忌!此人太過危險,這次未能抓他,無疑放虎歸山!”語氣不覺後怕,“真是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冒險去冀州,還在曹……”頓了一頓,堪堪將那“賊”字咽下,“還在齊侯眼皮底下把你劫走!其膽量計謀委實不可小覷,日後怕是會成一強敵。”

一字字一句句說來,儘是憂心。

尤其聽到提及陶忌,甄柔心中不由一悸,此人心智極高,計謀層出不窮,更重要的是行事極狠。

想起自己因陶忌幾次三番九死一生,甄柔一把放下手中的蓮蓬,忽然向對案而坐的甄明廷道:“阿兄!趁現在無事,你教我騎馬吧!”

甄明廷心思一轉,暫放下擔心,從碟中捏了一粒蓮子扔入口中,意態閑閑道:“你以前不是怕墜馬,任我怎麼說也不學么?現在怎麼想起。”

甄柔眉宇間露出堅韌之色,道:“即便墜馬,也比面對危險束手無策強!”

甄明廷聞言一怔,旋即正色道:“好!等晚間醫工確診你無虞,我明日便教你騎馬。”

甄柔本就無大礙,不過是受了驚嚇,又食不飽腹了些日子,休養上三四日便可。

如是,甄明廷便按照約定教甄柔馬術。

這個年代還沒有馬蹬,即使在有馬蹬的年代,學騎馬首要掌握的也是坐姿,如何在馬背上坐穩。

甄明廷是一個很有耐煩心的人,對於自己的胞妹更是,何況經過這次被陶忌劫持的事後,他也認為甄柔學會騎馬可謂有備無患。

於是非常有耐心的親自教導甄柔馬術,從第一天教甄柔如何拉韁上馬,以及在馬背上控制平衡。

等甄柔掌握好上馬及坐姿後,甄明廷根據馬的步子——漫步、輕快步、快步、跑步四個階段,每一日教甄柔掌握一種跑馬的速度,循序漸進。

如此到了第六日,甄柔因為每日從早到晚集中一對一的教學,便已能自己跟着甄明廷身後跑馬,或快或慢地隨心控制。

甄柔這時才發現,她以前到底錯過了什麼,原來騎馬是這樣一件暢快的事。

這日,已是學馬的第十日了,甄柔又約了甄明廷下午去跑馬,不料午睡才起來,就聽甄明廷派人告訴她,今日下午曹勁安排議事,他也得參與。

已經換了一身白色緊袖短衣,正是為了便於跑馬,更主要現在興趣最是濃厚,甄柔太想跑馬了,想着昨日還和阿兄去城外跑了一下午,她都沒有一點兒事,今日一個人小心點便是。

這樣一番心裡活動說服自己,甄柔當下獨自去了馬場跑馬。

正如甄柔喜歡巍峨的高山,崇敬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她是極愛無拘無束恣意縱情的洒脫。騎馬那種任其隨風奔跑的感覺,正契合甄柔心底深處的嚮往。

這樣的她,在馬場跑上幾圈便覺極不過癮,昨日兄長帶她去城外自由自在跑馬的滋味襲上心頭。

三軍將士駐紮在此,有何懼?

“吁——”甄柔稍一猶豫,便是一聲長喚,一邊勒住韁繩,一邊喚馬停下,然後嬌聲一喝:“駕!”

一聲喝下,調轉馬頭,縱馬出府。